孙晟被发的几十亩良田在滋阳湖东十几里处,这里有个村庄,叫东山村,概因附近的那座小山东山而得名,陆宁记忆中,后世这东山应该叫洪山,好像是从宋代改名洪山。
东山村有几十户人口,村正杨老翁闻听招抚使到了这小小乡村,急得什么似的,赶忙迎出来。
但随即,杨老翁就被村口那拉车巨兽吓到,却是四只斑斓猛虎,虽然看起来便如大猫一般温顺,嘴上更戴了铁套,但杨老翁也险些被当场吓死。
现今虎园还未改造成,陆宁觉得诸毛被囚禁笼中太过可怜,就带它们出来遛遛,但有这四个毛虫在,马匹便用不了了,是以用了它们四个拉车,当然,车上便只有自己一人,四个虎婢在左右看护。
其实从四个毛虫角度,拉车自然不会有什么自尊受损的感觉,比关在铁笼里感觉好太多太多。
当然,陆宁也不仅仅是为了遛老虎,这不嘛,随行的司衙吏员李押司,便跟那杨老翁以及一众被吓傻的乡民们解释。
这四条大虫是御赐之物,已经被圣天子驯化,赐给文教授威慑四方宵小。
圣天子威德四海,便是野兽也深沐天恩不敢再伤人,不过毕竟兽性难除,所以才带嘴罩,免得有乡民不知其习性令其觉得要被伤害而暴起发难。
不过虽然戴了嘴罩,但乡民还是不要围观,其巨爪一样致命。
震撼之下,杨老翁及众乡民,都跪地北拜,嘴里喃喃,自是称颂圣天子恩德,泽被四海,便是猛兽都沐皇恩,通了人性。
陆宁便令杨老翁,传孙晟一家,来这村口。
几只大虫,还是不要进村了,如果自己不在它们视线中,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村口柳荫下,很快有乡民战兢兢搬来桌椅,杨老翁的几个儿媳送上瓜果、肉干等等,看来杨老翁家,倒是富裕人家。
四只毛虫,卸了身上车辕套索等等,轻动打闹,远远在泥塘里打滚,看起来真是猫一般,是以,给陆宁送上孝敬的男女乡民,倒也没尖叫逃走,但兀自战兢兢,都不时看向那泥塘。
冯延鲁也才敢凑过来,又看着那李押司,心说难为你了,给这文教授当差,可不得是视死如归的亡命徒?我是没办法只能来,换成你的话,我肯定称病,宁可被打几十板子。
不过这文教授,官职虽小,却不能小视,北朝天子御赐猛虎,可见一斑。
更听说北朝天子,已经下诏给宋、蜀、南平、马楚旧部、唐、吴越、镇江、南汉八国地区,若遇到非国事纷争,如民间商事等等纠纷,一概先交由武汉府的招抚司衙门办理。
这固然是因为武汉府距离八地比较近,若是小纠纷如何处理都要送去汴京,一来二往,太过耗费时日。
但以五品司衙理八国外事,又何尝不是对这八地的震慑,北朝天子送来驯化猛虎镇此衙,就更是此意了。
琢磨着,冯延鲁心里轻轻叹口气,那陆三十,现今可不知道如何了。
当年,又如何想得到能有今日,他已经好似北地高高在上的神,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齐地所有司衙所有变化,好像,都在散发着这个神祗的意志。
……
来洪山村,陆宁身边除了四虎婢,便是冯延鲁和李押司。
这李押司李三郎,神经是有些大条,陆宁选了他来做此次办公的文案,就是因为他,面对什么事情都很淡定,虽说反应慢三拍,但做事仔细认真,也能弥补缺陷。
李押司在旁边一个小桌子后坐下,他自己用木盒拎着笔墨纸砚,这时就打开册子,准备记录。
不多时,村里便稀稀疏疏走来一行人,是孙家人了。
孙晟在最前,跟着他的是二男三女,就是他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其中一个儿媳手里,牵着一名垂髫幼童,自然是第三代了。
最后面,是哑巴焦二。
潘莺莺排在二男三女的最后,她一袭红纱襦裙,越发的清瘦,但那水润红唇,如波流转的桃花眼,长长睫毛,凝脂似俏脸,楚楚可怜下艳美更盛,却是天生的妖娆多姿。
猛然见到陆宁,她微微一呆,就忙低头,俏脸微微有些红。
这段时间,因为那魏统领威逼,小娘经常约自己见面给自己出主意,几次要自己和她走,就去文教授府里避难,更说了很多羞人的话,此时乍然见到文教授,思及小娘那些话,脸便有些烫。
甚至,便感觉步履有些软,玉足趾间有蚂蚁爬过,就好似又被这文教授大手抓住把玩一般。
“这位教授,听闻彩莲在你府中,可是真?”孙晟到了陆宁案前几步,傲然而立,恨恨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确认焦氏行踪。
陆宁看着这孙府凄凄惨惨模样,心里叹口气,整个孙家,现今只有一个下人,就是最后面跟着的那哑巴焦二,应该还是做义工。
见孙晟问,陆宁点点头,“孙相,你之奴仆,在唐主时便都被打发,婢妾也是如此,现今更换了朝代,按本朝律法,前朝官宦,又无寸功与本朝,奴婢当尽皆放免,是以,不管是前朝事,还是本朝事,焦彩莲都是自由身,孙相无权过问。”
“我视她如妻!”孙晟怒声,仿佛又变成了江南庙堂上那犟老头。
陆宁看着他,并不言语。
孙晟终于,长长一叹,视作妻,终究没给她妻的名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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