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妈妈去哪儿了

    老水牛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咧着嘴“哞”了一声，就昂着头四周看了看，然后就把目光停到了那水草丰美的地方。黄小明心知肚明，就赶紧把水牛牵了过去，水牛继续吃草，黄小明继续看书，水牛吃饱喝足后，就会翘着尾巴屙屎撒尿，黄小明对这个非常上心，尤其是从水牛尾巴翘起的高度和力度来看，他能很快判断出水牛是撒尿还是拉屎，撒尿他站得远一些，省得尿点给溅到身上，同时还能远离那股难闻的尿骚味，但要拉屎他就不能躲开了，反而是把架在牛背上的粪筐取下来，把书放到树杈上，或夹到自己的腋下，然后双手端着粪筐，接起新鲜出炉的牛屎来，这东西可不能让它白白拉了，得接回去倒进自己的茅厮里，等春耕的时候，才一挑接一挑地挑进地里去给庄稼施粪浇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嘛。只有肥力十足了，地里的小麦玉米的嫩苗才能长得更加青绿、茁壮。

    牛一次要拉七八斤以上的粪便，这接牛粪自然成了体力活，没有一定的手劲，你是接不起牛粪的，尤其是粪筐里已经有了一两“爬”牛屎的时候。土弯村给一堆牛屎的专用量词是爬，估计是习惯用法。黄小明知道这个词儿比较牵强，但祖祖辈辈都这么用，他也跟着继承。管他合不合理，有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传承就是既要传，也要承认。

    因了这接牛屎的活儿，放牛已经不再是单纯轻巧的活儿，而是成了技术活。

    一度黄绮珊想为父亲分担放牛的工作，考虑到要接牛粪，加上一人在山上放牛并不安全，不时有“毛狗”出入，一种小巧的丘陵狼，虽然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会欺负小孩子，仍旧有一定危险。再加上女儿黄绮珊越长越大，越长越水灵漂亮，早就引起全村老小甚至整个高万镇的关注和轰动了。

    黄小明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到山上去放牛，既怕野狼，也怕色狼。

    女儿不光长得好看，那一口贝齿，也是洁白如玉，小巧整齐，没有挤来挤去、东倒西歪，女儿朱唇轻启，嘴角微张，贝齿微露的时候，真是迷死个人了，尤其是她轻轻说话的时候，那好听的声音，更是像甘泉一样，直往人的耳里心里淌。偶尔她轻哼几句《人间第一情》的曲谱，就能让黄小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很容易出神发呆。尤其是她经过几年的练习之后，同样的《人间第一情》，她一吹奏出来，常常让黄小明自叹不如，并深深理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真不是诗人瞎说的，人世间还真有这难得一听的美妙音乐，而且它竟然来自自己亲手调教长大的女儿。

    连何少周听了后，也目瞪口呆，同样的曲谱，黄绮珊吹奏出来的高度，连何少周都发自内心地说：“这个高度，我一辈子都达不到，哪怕再吹五十年，也难望珊珊姑娘的项背。”他还进一步解释：“黄绮珊姑娘具备超常的音乐天赋，这种天赋不是我们后天努力就能达到的，人家是天生的呀，我们除了自愧不如外，就只剩下享受二字了。”

    何少周何老爷一夸，整个土弯村甚至高万镇就都知道了。黄绮珊不光人长得美，还吹曲唱歌都是天下一流。

    黄小明就更加宝贝自己这个女儿了，自然达到了常说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到手心里怕飞了”的地步。但女儿终归是要外嫁的，而且不管她多么美丽优秀都已经名花有主，冯绍峰家还等着娶过门呢。

    女儿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母亲了，她曾经歪着头头问过黄小明：“爸爸，冯绍峰哥哥家都有妈妈，为啥我家没有呢？妈妈去哪儿了？”

    黄小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女儿给触动了，他又何尝不想孩子他娘，可是早就天人相隔，除了几抔黄土一堆纸钱啥也没有了。要是孩子的妈妈去了湖南卫视多好呀，还能活着回来，可是去了阴曹地府，不管孩子多么期盼，她的亲妈妈永远听不到，也回不来了。

    黄小明只能告诉女儿：“你的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儿也有美丽的高峰山，有美丽的花子岭，还有柏丫沟、草坝场、盘龙山，她走得太远，很难返回了，即使要回来，估计也得等你结婚成家以后去了。”

    女儿开初还不太懂，以为妈妈真的能够回来，后来，随着她学识的提高再加上年龄的增长，她不再问“妈妈去哪儿了”，只是清明节的时候，看到父亲在一堆黄土前一边烧纸一边哭泣，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妈妈，她不能像冯绍峰那样，累了的时候有妈妈的怀抱，哭了的时候有妈妈给他擦眼泪。她只把妈妈埋藏到自己的心里，有时候，她画画的时候，会把心中想象的母亲的样子给画出来，当然，她是参照自己的样子画妈妈，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这么好看，妈妈肯定也好看。

    直到有一天，黄小明下地回来，看到一张精致的画像时，他惊得叫出声来：“呀，这不就是妻子的画像吗？”得知是女儿凭心中想象画出的后，他一把抱住女儿，早就泣不成声。

    一定上天有灵，让女儿感知到了她母亲的样子，不然怎么画得跟现场临摹母亲的样子一样呢？

    看到父亲哭了，乖巧懂事的黄绮珊也明白原因了，她虽然也想哭，但她理解父亲心中的苦，她要坚强，父亲的今后还指望着她呢，于是她主动为父亲擦眼泪，说：“爸爸不别悲伤了，往事也成蜡炬灰，我们把相思埋到心里，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有更加美好的时光再等着。”黄绮珊劝人的话也充满诗意。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寸相思一寸灰。

    父女俩就这么互相激励着艰难地生活下去，并在苦难中升华自己的学识和音乐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