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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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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打交道的时候,总是感到局促不安。自然,这个老实的小厨工连对自己也绝不会承认,

    他喜欢瓦莉亚。他把纸条递给瓦莉亚,瓦莉亚急忙读了起来:亲爱的安东尼娜!你放心。

    一切都好。我们全都平平安安的。详细情形,你很快就会知道。告诉那两家,一切顺利,

    用不着挂念。把这纸条烧掉。

    扎哈尔瓦莉亚一念完纸条,差点要扑到克利姆卡身上去:“红毛熊,亲爱的,你从

    哪儿拿到的?快说,从哪儿拿来的?你这个小笨熊!”瓦莉亚使劲抓住克利姆卡,紧紧

    追问,弄得他手足无措,不知不觉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这是朱赫来在车站上交给我的。”他说完之后,才想起这是不应该说的,就赶忙

    添上一句:“他可是说过,绝对不能交给别人。”

    “好啦,好啦!”瓦莉亚笑着说:“我谁都不告诉。你这个小红毛,快去吧,到保

    尔家去。我妈也在那儿呢。”她在小厨工的背上轻轻推了两下。

    转眼间,克利姆卡那长满红头发的脑袋在栅栏外消失了。

    三个失踪的工人一个也没有回家。晚上,朱赫来来到柯察金家,把机车上发生的一

    切都告诉了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他尽力安慰这个吓慌了的女人,说他们三个人都到

    了远处偏僻的乡下,住在勃鲁扎克的叔叔那里,万无一失,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家。

    不过,德国人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时局很快就会有变化。

    这件事发生以后,三家的关系更亲密了。他们总是怀着极其喜悦的心情去读那些偶

    尔捎回来的珍贵家信。不过男人们不在,三家都显得有些寂寞冷清。

    一天,朱赫来装作是路过波利托夫斯基家,交给老太婆一些钱。

    “大婶,这是大叔捎来的。您可要当心,对谁都不能说。”

    老太婆非常感激地握着他的手。

    “谢谢,要不然真够受的,孩子们都没吃的了。”

    这些钱是从布尔加科夫留下的经费里拨出来的。

    “哼,走着瞧吧。罢工虽然失败了,工人们在死刑的威胁下不得不复工,可是烈火

    已经烧起来,就再也扑不灭了。这三个人都是好样的,称得起无产阶级。”水兵朱赫来

    在离开波利托夫斯基家回机车库的路上,兴奋地这样想着。

    一家墙壁被煤烟熏得乌黑的老铁匠铺,坐落在省沟村外的大路旁。波利托夫斯基正

    在炉子跟前,对着熊熊的煤火,微微眯起双眼,用长把钳子翻动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

    阿尔焦姆握着吊在横梁上的杠杆,鼓动皮风箱,在给炉子鼓风。

    老司机透过他那大胡子,温厚地露出一丝笑意,对阿尔焦姆说:“眼下手艺人在乡

    下错不了,活有的是。只要干上一两个礼拜,说不定咱们就能给家里捎点腌肉和面粉去。

    孩子,庄稼人向来看重铁匠。咱们在这儿过得不会比大老板们差,嘿嘿。可扎哈尔就是

    另一码事了。他跟农民倒挺合得来,这回跟着他叔叔闷头种地去了。当然喽,这也难怪。

    阿尔焦姆,咱们爷俩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靠两只肩膀一双手,就像常言说的那样,

    是地道的无产阶级,嘿嘿。可扎哈尔呢,脚踩两只脚,一只脚在火车头上,一只脚在庄

    稼地里。”他把钳着的铁块翻动了一下,又认真地边思索边说:“孩子,咱们的事不大

    妙。要是不能很快把德国人撵走,咱们就得逃到叶卡捷琳诺斯拉夫或者罗斯托夫去。要

    不他们准会把咱们吊到半空中去,像晒鱼干一样。”

    “是这么回事。”阿尔焦姆含糊地说。

    “家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帮土匪不会放过他们的吧?”

    “大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家里的事只好不去想它了。”

    老司机从炉子里钳出那块红里透青的铁块,迅速放到铁砧上。

    “来呀,孩子,使劲锤吧!”

    阿尔焦姆抓起铁砧旁边的大锤,举过头顶,使劲锤下去。

    明亮的火星带着轻微的嘶嘶声,向小屋的四面飞溅,刹那间照亮了各个黑暗的角落。

    随着大锤的起落,波利托夫斯基不断翻动着铁块,铁块像化软的蜡一样服帖,渐渐

    给打平了。

    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阵阵温暖的夜风。

    下面是一个深色的大湖;湖四周的松树不断摆动它们那强劲的头。

    “这些树就像活人一样。”冬妮亚心里想。她躺在花岗石岸边一块深深凹下去的草

    地上。上面,在草地的背后,是一片松林;下面,就在悬崖的脚下,是湖水。环湖的峭

    壁,把阴影投在水上,使湖边的水格外发暗。

    冬妮亚最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离车站有一俄里[一俄里等于1.06公里。译

    者],过去是采石场,现在废弃了,泉水从深坑里涌出来,形成三个活水湖。冬妮亚突

    然听到下面湖边有击水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用手拨开树枝往下看,只见一个晒得黝黑

    的人有力地划着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朝湖心游去。冬妮亚可以看到他那黑里透红的后背

    和一头黑发。他像海象一样打着响鼻,挥臂分水前进,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滚,再不就潜

    入水底。后来,他终于疲倦了,就平舒两臂,身子微屈,眯缝起眼睛,遮住强烈的阳光,

    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水面上。

    冬妮亚放开树枝,心里觉得好笑,想:“这可不太有礼貌。”

    于是又看起她的书来。

    冬妮亚聚精会神地读着维克托借给她的那本书,没有注意到有人爬过草地和松林之

    间的岩石。只是当那人无意踩落的石子掉到她书上的时候,她才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看见保尔柯察金站在她的眼前。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保尔感到惊奇,也有些难为情,

    他想走开。

    “刚才游泳的原来是他。”冬妮亚见保尔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这么猜想着。

    “怎么,我吓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不是有意到这儿来的。”保尔说着,

    伸手攀住岩石。他也认出了冬妮亚。

    “您并没打搅我。如果您愿意,咱们还可以随便谈谈。”

    保尔惊疑地望着冬妮亚。

    “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呢?”

    冬妮亚莞尔一笑。

    “您怎么老是站着?可以坐到这儿来。”冬妮亚指着一块石头说。“请您告诉我,

    您叫什么名字?”

    “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亚。您看,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保尔不好意思地揉着手里的帽子。

    “您叫保夫卡吗?”冬妮亚打破了沉默。“为什么叫保夫卡呢?这不好听,还是叫

    保尔好。我以后就叫您保尔。您常到这儿”她本来想说“来游泳吗”但是不愿意

    让对方知道她方才看见他游泳了,就改口说:“来散步吗?”

    “不,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保尔回答。

    “那么您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冬妮亚追问。

    “在发电厂烧锅炉。”

    “请您告诉我,您打架打得这么好,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冬妮亚忽然提出了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打架关您什么事?”保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您别见怪,柯察金。”她觉出自己提的问题引起了保尔的不满。“我对这事很感

    兴趣。那一拳打得可真漂亮!不过打人可不能那么毫不留情。”冬妮亚说完,哈哈大笑

    起来。

    “怎么,您可怜他吗?”保尔问。

    “哪里,我才不可怜他呢,相反,苏哈里科是罪有应得。那个场面真叫我开心。听

    说您常打架。”

    “谁说的?”保尔警觉起来。

    “维克托说的,他说您是个打架大王。”

    保尔一下子变了脸色。

    “啊,维克托,这个坏蛋,寄生虫。那天让他滑过去了,他得谢天谢地。我听见他

    说我的坏话了,不过我怕弄脏了手,才没揍他。”

    “您为什么要这样骂人呢,保尔?这可不好。”冬妮亚打断了他的话。

    保尔十分不痛快,心里想:“真见鬼,我干吗要跟这么个怪物闲扯呢?瞧那副神气,

    指手画脚的,一会儿是‘保夫卡’不好听,一会儿又是‘不要骂人’。”

    “您怎么对维克托那么大的火气?”冬妮亚问。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公子哥儿,没有灵魂的家伙,我看到这种人,手就发痒。

    仗着他有钱,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干,就横行霸道。他钱多又怎么样?呸!我才不买这个

    帐呢。只要他碰我一下,我就要他的好看。这种人就得用拳头教训。”保尔愤愤地说。

    冬妮亚后悔不该提起维克托的名字。看来,这个小伙子同那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是

    有旧仇的。于是,她就把话头转到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的题目上,问起保尔的家庭和工

    作情况来。

    保尔不知不觉地开始详细回答姑娘的询问,把要走的念头打消了。

    “您怎么不多念几年书呢?”冬妮亚问。

    “学校把我撵出来了。”

    “因为什么?”

    保尔脸红了。

    “我在神甫家的发面上撒了点烟末。就为这个,他们把我赶了出来。那个神甫凶极

    了,专门给人苦头吃。”接着,保尔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冬妮亚。

    冬妮亚好奇地听着。保尔已经不再感到拘束了,他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哥哥没有

    回家的事也对冬妮亚讲了。他们亲切而又热烈地交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草地

    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保尔突然想起他还有事,立刻跳了起来。

    “我该去上工了。只顾说话,要误事了。我得去生火烧锅炉。达尼拉今天准得发脾

    气。”他不安地说。“好吧,小姐,再见。我得撒开腿,跑回城里去。”

    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

    “我也该走了,咱们一起走吧。”

    “这可不行,我得跑,您跟我走不到一块。”

    “为什么不行?咱们一起跑,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保尔轻视地看了她一眼。

    “赛跑?您能跟我比?”

    “那就比比看吧。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

    保尔跳过石头,又伸手帮冬妮亚跳了过去。他们一起来到林中一条通向车站的又宽

    又平的路上。

    冬妮亚在路中央站好。

    “现在开始跑:一、二、三!您追吧!”冬妮亚像旋风一样向前冲去。她那双皮鞋

    的后跟飞快地闪动着,蓝色外衣随风飘舞。

    保尔在后面紧紧追赶。

    “两步就能撵上。”他心里想。他在那飘动着的蓝外衣后面飞奔着,可是一直跑到

    路的尽头,离车站已经不远了,才追上她。他猛冲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冬妮亚的肩膀。

    “捉住了,小鸟给捉住了!”他快活地叫喊着,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手,怪疼的。”冬妮亚想挣脱他的手。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站着,心怦怦直跳。冬妮亚因为疯狂地奔跑,累得一点力气都

    没有了。她仿佛无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保尔感到她是那么亲近。这虽然只是一瞬间

    的事,但是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了。

    “过去谁也没有追上过我。”她说着,掰开了保尔的双手。

    他们马上就分手了。保尔挥动帽子向冬妮亚告别,快步向城里跑去。

    当保尔打开锅炉房门的时候,锅炉工达尼拉正在炉旁忙着。他生气地转过身来:

    “你还可以再晚一点来。怎么,我该替你生火,是不是?”

    但是保尔却愉快地拍了一下师傅的肩膀,讨饶地说:“老爷子,火一下子就会生好

    的。”他马上动手,在柴垛旁边干起活来。

    到了午夜,达尼拉躺在柴垛上,已经像马打响鼻一样,打着呼噜了。保尔爬上爬下

    给发动机的各个机件上好了油,用棉纱头把手擦干净,从箱子里拿出第六十二册朱泽

    培加里波第[这是一部记述意大利资产阶级革命家加里波第(1807—1882)

    的传记小说。译者],埋头读起来。这本小说写的是那不勒斯“红衫军”的传奇领

    袖加里波第,他的无数冒险故事使保尔入了迷。

    “她用那对秀丽的蓝眼睛瞟了公爵一眼”

    “刚好她也有一对蓝眼睛。”保尔想起了她。“她有点特殊,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女

    孩子不一样,”他想。“而且跑起来跟魔鬼一样快。”

    保尔沉浸在白天同冬妮亚相遇的回忆里,没有听到发动机愈来愈大的响声。机器暴

    躁地跳动着,飞轮在疯狂地旋转,连水泥底座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保尔向压力计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越过危险信号的红线好几度了!

    “哎呀,糟了!”保尔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冲向排气阀,赶忙扳了两下,于是锅炉

    房外面响起了排气管向河里排气的咝咝声。他放下排气阀,又把皮带套在开动水泵的轮

    子上。

    保尔回头瞧瞧达尼拉,他仍然在张着大嘴酣睡,鼻子里不断发出可怕的鼾声。

    半分钟后,压力计的指针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冬妮亚同保尔分手之后,朝家里走去。她回忆着刚才同那个黑眼睛少年见面的情景,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相遇竟使她很高兴。

    “他多么热情,多么倔强啊!他根本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像

    那些流口水的中学生”

    他是另外一种人,来自另一个社会,这种人冬妮亚还从来没有接近过。

    “可以叫他听话的,”她想。“这样的友谊一定挺有意思。”

    快到家的时候,冬妮亚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托坐在花园里。维克托在看书。看样

    子,他们都在等她。

    冬妮亚同他们打过招呼,坐到长凳上。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维克托找个机会

    挪到冬妮亚跟前坐下,悄声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吗?”

    “哎呀!那本小说,”冬妮亚忽然想起来了。“我把它”她差点脱口说出,把

    书忘在湖边了。

    “您喜欢它吗?”维克托注视着冬妮亚。

    冬妮亚想了想。她用鞋尖在小径沙地上慢慢地画着一个神秘的图形,过了一会儿,

    才抬起头,瞥了维克托一眼,说:“不,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

    意思得多。”

    “是吗?”维克托自觉无趣地拖长声音说。“作者是谁呢?”他问。

    冬妮亚的两只眼睛闪着光芒,嘲弄地看了看维克托。“没有作者”

    “冬妮亚,招呼客人到屋里来坐吧,茶已经准备好了。”冬妮亚的母亲站在阳台上

    喊。

    冬妮亚挽着两个女友的手臂,走进屋里。维克托跟在后面,苦苦思索着冬妮亚刚才

    说的那番话,摸不透是什么意思。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模模糊糊的感情,已经偷偷地钻进这个年轻锅炉工的生活里。

    这种感情是那样新鲜,又是那样不可理解地激动人心。它使这个具有反抗性格的顽皮少

    年心神不宁了。

    冬妮亚是林务官的女儿。而在保尔看来,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一类人。

    在贫困和饥饿中长大的保尔,对待他眼中的富人,总是怀有敌意。他对自己现在产

    生的这种感情,也不能没有戒备和疑虑。他知道冬妮亚和石匠的女儿加莉娜不一样,加

    莉娜是朴实的,可以理解的,是自己人;冬妮亚则不同,他对她并不那么信任。只要这

    个漂亮的、受过教育的姑娘敢于嘲笑或者轻视他这个锅炉工,他随时准备给予坚决的反

    击。

    保尔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林务官的女儿了。今天,他决定再到湖边去走一趟。

    他故意从她家路过,希望能碰上她。

    他顺着花园的栅栏慢慢地走着,走到栅栏尽头,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水手服。他拾

    起栅栏旁边的一颗松球,朝着她的白衣服掷过去。冬妮亚迅速转过身来。她看见是保尔,

    连忙跑到栅栏跟前,快活地笑着,把手伸给他。

    “您到底来了。”她高兴地说。“这么长的时间,您跑到哪儿去了?我又到湖边去

    过,我把书忘在那儿了。我想您一定会来的。请进,到我们花园里来吧。”

    保尔摇了摇头,说:“我不进去。”

    “为什么?”她惊异地扬起眉毛。

    “您父亲说不定要发脾气的。您也得为我挨骂。他会问您,干吗把这个傻小子领进

    来。”

    “您尽瞎说,保尔。”冬妮亚生气了。“快点进来吧。我爸爸决不会说什么的,等

    一下您就知道了。进来吧。”

    她跑去开了园门,保尔犹豫不决地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您喜欢看书吗?”他们在一张桌腿埋在地里的圆桌旁边坐下来之后,冬妮亚问他。

    “非常喜欢。”保尔马上来了精神。

    “您读过的书里,哪一本您最喜欢?”

    保尔想了一下,说:“朱泽倍加里波第。”

    “朱泽培加里波第。”冬妮亚随即纠正他。接着又问:“您非常喜欢这部书

    吗?”

    “非常喜欢。我已经看完六十八本了。每次领到工钱,我就买五本。加里波第可真

    了不起!”保尔赞赏地说。“那才是个英雄呢!我真佩服他。他同敌人打过多少仗,每

    回都打胜仗。所有的国家他都到过。唉!要是他现在还活着,我一定去投奔他。他把手

    艺人都组织起来,他总是为穷人奋斗。”

    “您想看看我们的图书室吗?”冬妮亚问他,说着就拉起他的手。

    “这可不行,我不到屋里去。”保尔断然拒绝了。

    “您为什么这样固执呢?也许是害怕?”

    保尔看了看自己那两只光着的脚,实在不干净。他挠挠后脑勺,说:“您母亲、父

    亲不会把我撵出来吧?”

    “您别瞎说好不好?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冬妮亚发起脾气来。

    “那好吧,不过列辛斯基家是不让我们这样的人进屋的,有话就在厨房里讲。有一

    回,我有事到他们家,涅莉就没让我进屋。大概是怕我弄脏地毯吧,鬼知道她是什么心

    思。”保尔说着,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冬妮亚抓住他的肩膀,友爱地把他推上阳台。

    冬妮亚带他穿过饭厅,走进一间屋子。屋里有一个很大的柞木书橱。她打开了橱门。

    保尔看到书橱里整齐地排列着几百本书。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丰富的藏书,有些吃惊。

    “咱们马上挑一本您喜欢读的书。您得答应以后经常到我家来拿书,行吗?”

    保尔高兴地点了点头,说:“我就是爱看书。”

    他们友好又快活地在一起度过了几个小时。冬妮亚还把保尔介绍给自己的母亲。事

    情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样可怕,保尔觉得冬妮亚的母亲也挺好。

    冬妮亚又领保尔到她自己的房间里,把她的书和课本拿给他看。

    一个不大的梳妆台旁边立着一面小巧的镜子。冬妮亚把保尔拉到镜子跟前,笑着说:

    “为什么您的头发要弄得像野人一样呢?您从来不理不梳吧?”

    “长得长了,剪掉就是,还叫我怎么办呢?”保尔不好意思地辩解说。

    冬妮亚笑着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很快就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梳顺当了。

    “这才像个样子,”她打量着保尔说。“头发应当理得漂亮一些,不然您就会像个

    野人。”

    冬妮亚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保尔那件退了色的、灰不灰黄不黄的衬衫和破了的裤子,

    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保尔觉察到了冬妮亚的目光,他为自己的穿戴感到不自在。

    临别时,冬妮亚一再请保尔常到她家来玩,并和他约好过两天一起去钓鱼。

    保尔不愿再穿过房间,怕碰见冬妮亚的母亲,就从窗户一下子跳进了花园。

    阿尔焦姆走后,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了,只靠保尔的工钱是不够开销的。

    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决定同保尔商量一下,看她要不要出去找点活做,恰好列辛

    斯基家要雇用一个厨娘。可是保尔坚决不同意。

    “不行,妈。我可以再找一份活干。锯木厂正要雇人搬木板。我到那儿去干半天,

    就够咱俩花的了。你别出去干活。要不,阿尔焦姆该生我的气了,他准得埋怨我,说我

    不想办法,还让妈去受累。”

    母亲向他说明一定要出去做工的道理,但是保尔执意不肯,母亲也就只好作罢。

    第二天,保尔就到锯木厂去做工了。他的工作是把新锯出的木板分散放好,晾干。

    他在那里遇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老同学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另一个是瓦尼亚库利

    绍夫。

    保尔同米什卡一起干计件活,收入相当不坏。他白天在锯木厂做工,晚上再到发电

    厂去。

    过了十天,保尔领回了工钱。他把钱交给母亲的时候,不好意思地踌躇了一会儿,

    终于请求说:“妈,给我买件布衬衫吧,蓝的,就像去年穿的那件一样,你还记得吗?

    用一半工钱就够了。往后我再去挣,你别担心。

    你看,我身上这件太旧了。”保尔这样解释着,好像很过意不去似的。

    “是啊,保夫鲁沙,是得买了。我今天去买布,明天就给你做上。可不是,你连一

    件新衬衫都没有。”她疼爱地瞧着儿子说。

    保尔在理发馆门口站住了。他摸了摸衣袋里的一个卢布,走了进去。

    理发师是个机灵的小伙子,看见有人进来,就习惯地朝椅子点了点头,说:“请

    坐。”

    保尔坐到一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副慌张不安的面孔。

    “理分头吗?”理发师问。

    “是的。啊,不。我是说,这么大致剪一剪就行。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保尔

    说不明白,只好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明白了。”理发师笑了。

    一刻钟以后,保尔满身大汗,狼狈不堪地走出理发馆,但是头发总算理得整整齐齐

    的了。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叫理发师花了不少工夫,最后,水和梳子终于把它制服了。

    现在头发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保尔在街上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把帽子拉低一些。

    “妈看见了,会说什么呢?”

    保尔没有如约去钓鱼,冬妮亚很不高兴。

    “这个小火夫不怎么体贴人。”她恼恨地想。但是保尔一连好几天没有露面,她却

    又开始感到寂寞无聊了。

    这天她正要出去散步,母亲推开她的房门,说:“冬妮亚,有客人找你。让他进来

    吗?”

    门口站的是保尔,冬妮亚一开始简直认不出他来了。

    他穿着一身新衣服,蓝衬衫,黑裤子,皮靴也擦得亮亮的。再有,冬妮亚一眼就看

    到,他理了发,头发不再是乱蓬蓬的了。一句话,这个黑黝黝的小火夫已经完全变了样。

    冬妮亚本想说几句表示惊讶的话,但是看到他已经有些发窘,不愿意再让他难堪,

    就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的样子,只是责备他说:“您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怎么没来找我去钓鱼呢?您就是这样守信用的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锯木厂干活,脱不开身。”

    他没好意思说,为了买这件衬衫和这条裤子,这些天干活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但是冬妮亚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她对保尔的恼怒顷刻烟消云散了。

    “走,咱们到池边去散步吧!”她提议说。他们穿过花园,上了大路。

    保尔已经把冬妮亚当作自己的好朋友,把那件最大的秘密从德国中尉那里偷了

    一支手枪的事,也告诉了她。他还约她过几天一起到树林深处去放枪。

    “你要当心,别把我的秘密泄漏了。”保尔不知不觉把“您”改成了“你”

    “我决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庄严地保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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