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风宁的性格其实都没怎么改变过,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他就会固执的将自己全部的主意和精力集中在那件事上,不管途中会遇见怎样的危险,以及旁人会对此持一种怎样的态度。
在乔氏的货轮出事,乔楠渐渐失去理智的时候,风宁就已经料到乔楠的结局以及陆晚今日的反应。
因为爱自己所以要包容自己的一切,任性也好,自私也罢,一开始,风宁就抱了这样一种想法,可是到了这一天,当陆晚以看着一种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时,风宁突然就感觉到了紧张。
怕陆晚生气与自己冷战,甚至分手,等风宁意识到这一点,先前想好的话,比如道歉,比如解释,当陆晚用那样一种眼神看向自己时,这些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陆晚一直对他的包容,风宁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像根本配不上他。
想了这么多,其实时间只过去了一点,原本陆晚以为风宁会同自己解释点什么,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化,最终只是低头,陆晚心里的失望就彻底变成了颓败。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风宁,可是到了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了解过他,想起过去的种种,陆晚开始觉得,那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幻觉也不一定。
在风宁与自己拥抱接吻的时候,他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想法,想着搞垮乔氏或者乔楠?
那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他担心,有没有想过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一声?
深夜的警察局很安静,周围充斥着的冷空气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也一并冻掉,陆晚冷冷的看着风宁,过了一会儿,他冷笑一声,继而转身。
一开始就是自己喜欢风宁比较多一些,至于风宁,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反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一厢情愿般的感情,到这里大概也就可以了。
“你的朋友。”
风宁看一眼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边的两个警察,说:“去做笔录吧。”
两个警察点头,想这个人恢复的有够快的。
房间里惨白的灯光,警察问一句风宁就答一句,在脑袋里想了几百遍,因此在和那个警察说话时,风宁甚至还有心思想一些别的事。
到底要怎样的爱才算爱?风宁觉得自己肯定是爱着陆晚的,可以说非他不可,可是要将自己的想法内心解剖台上的青蛙般一一展示给他看,风宁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因为陆晚可以,自己不行,所以造成他们感情间的不平等?
风宁知道陆晚生气的原因,却又觉得他想的太过严重。
等到笔录结束,风宁同旁边的警察要了一支烟,站在台阶上的石柱旁将它点燃。
冬天的夜色看起来很深沉,没有星星,风宁站在那里,开始想着该如何同陆晚解释自己的行为,如果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神经不正常?
如果说他几年前就在酝酿这件事,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更可恨?
身上此时还痛的有些厉害,抽烟的时候,甚至会让嘴角感觉到一丝抽痛,风宁丢掉手中的烟,有些不明白自己在这里悲春伤秋个什么劲。
明明事情已经结束,可惜真到了这一天,他好像也没感觉到特别的快乐。
原本以为自己和陆晚可以就此轻松惬意的活下去,结果现在陆晚却不理他了。
风宁笑了笑,依旧招了部计程车赶去陆晚的住所。
房门过了快半个小时都没有开,手机也关机,风宁倚在门上,想陆晚大概不在这里。
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却不知道他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大的火气,虽然自己也错的不少,但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风宁笑,心里的紧张却更加的明显,等到他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他又觉得陆晚气成这样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心转意,撒娇?每时每刻的跟在他身后?
风宁无奈,最终只得回自己家里。
第二天,好好睡了一晚的乔叔见风宁一脸是伤,面容憔悴,有些受惊的走到他身边,说:“发生了什么事,风宁?”
“昨天被乔楠jj”
乔叔一脸呆滞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着急的说:“什么时候?”
“昨天。”见乔叔还想问自己,风宁又说:“不要紧,乔楠已经被抓了。”
“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逼急了吧?”
见风宁一脸的云淡风轻,乔叔才后知后觉的说:“你看我,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听出他语气中的懊恼,风宁笑了笑,说:“怎么能怪你?我时常也不回这里,再说谁都没想到乔楠会做出这样的事。”
“乔楠怎么可以这样”
乔氏破产了不说,甚至连曾经被老爷子最看好的乔楠也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间,乔叔的眼神就变得有些黯淡。
“乔叔,乔楠是咎由自取,你管他做什么?”顿了顿,风宁又喝着面前的粥,说:“你只要自己过好就行了。”
这样的风宁看起来有些冷漠,就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一般,乔叔想起乔氏想起乔万里,最终只是点头沉默。
学校即将放假,风宁就跑去陆晚的学校堵人,陆晚不住校,风宁也不知道他的排课表,因此去了五六次,最多就碰到陆晚一次。
风宁做这样的事原本就有些为难,每次还没想好台词,陆晚在冷冷看过他一眼后,就已经坐进自己的车里扬长而去,留下寒风中的风宁,想着陆晚肯定是到更年期了。
明明是很小的一点事。
风宁撇嘴,而后开着自己车跟着陆晚,陆晚每次回去的地方都有些不同,有时候是他爷爷那里,有时候是从前他们住过的地方。
陆晚的爷爷那里风宁不敢去,至于周若柳留给他的那处住所,被他很干脆的换了锁,即便风宁有一把备用钥匙,也一样进不去。
偶尔风宁倚在自己的车旁看着陆晚的那栋四合院,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眼下正在做什么。
是因为从前陆晚对自己太好,自己要一次性补偿给他?
风宁笑,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临到放假的时候,风宁好不容易将一大早出去慢跑的陆晚抓住。
“干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漠,风宁说:“至于吗?这么小的一点小事。”
“这是小事?!”
陆晚生气的时候不过是把音量提高一些,风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委屈的拉住陆晚的手臂,说:“不要这样了,我从昨天下午就等在这里,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
“关我什么事?”
“我们十多岁就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你也知道我们十多岁在一起了。”
风宁从来没有被陆晚这般对待过,沉默中,陆晚却早一步推开他的手慢慢的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风宁呆呆的看着他,想你小子有够狠的,我都没有这样对过你。
只是一想到陆晚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在替他考虑,一时间,风宁又觉得自己无语可说了。
陆晚带给他的打击接二连三推土机般朝他驶来,再在校门口堵不到他,不仅如此,他连手机号都换了,风宁听见手机里传来的机械女声,突然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又不是对彼此没有感觉了才分开,一个误会而已,他怎么就不给我个机会解释呢?
学校都快放假了,想到自己还没同陆晚正经说过一句话,风宁就觉得悲从中来。
坐在风宁面前的风素郑重其事的摇头,说:“陆晚这么好的一个人,被你气成这样,一定是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能听自己倾诉,自己又愿意与她倾诉的,周围彷佛就剩了风素,风宁看着她,虽然一开始觉得找她说这样的话有些尴尬,但有些话再不说出来,他只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想起前几天陆晚的奶奶告诉自己陆晚要趁着放假独自出去旅游的事,风宁就觉得自己心脏那里被猫抓了一般难受。
看着面前不停为陆晚说话的风素,风宁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设计让乔楠绑架我,然后让他被抓。”
这几天地方台放的全是乔楠的新闻,大意是一个出身不凡,容貌出众钻石王老五是怎样沦为阶下囚的。
乔楠也算公众人物,因此警察局并没有公布他被捕的原因,只是联想到乔氏的破产,众人都以为他是在经济上出了问题。
听见风宁这么说了以后,风素睁大眼睛,说:“乔楠绑架了你?”
风宁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同风素说起过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解释,风素早越过面前的那张桌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风宁,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是你唯一的姐姐?!难道连知道这件事的资格都没有?!”
风素的那一巴掌太狠,风宁捂着自己的脑袋,说:“有这么严重?反正又没出什么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你还有理了?!”
风素大吼了一声,才发现周围都是盯着她看的诧异眼神,这是风素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以风素在学校里的名声,咖啡厅里很多认识或者听说过她的人,原本她是一个再柔弱不过且又有礼貌修养的女孩子,如今见她对着一个男生又是打又是吼,众人心里淡淡的失望,想漂亮的女生果然都很霸道任性。
从别人的眼神中,风素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脸上的温度不知道怎么就烧了上去,想着每次遇见风宁他都会让自己丢脸,风素端起面前那杯咖啡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时,还不忘狠瞪了风宁一眼。
“人乔楠多好的一个人,又是派人找你,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呢?”
想到这里,风素又说:“是因为嫉妒吗?比如他比你优秀,还有他比你成熟,又或者老爷子比较喜欢他一类的原因?”
风宁冷笑,说:“我嫉妒他?”
“那是为什么?”
听风素淡淡的问了一句,风宁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有些紧张,甚至称得上凝重。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别人为他担心,虽然自觉这是好意,但恰好也是陆晚最讨厌他的一点。
想到陆晚,风宁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握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看着风素略显严肃的说:“风素,接下来我同你说的这些,希望你不要再去计较太多,因为这些事都过去了。”
风素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说:“什么事?”
“当年是乔楠害死我们爸妈的。”
风素大概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呆呆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是乔楠害死了我们的爸妈,还有你脸上的伤,也是他间接造成的。”
“为什么?”
“为了得到老爷子的支持,以后坐上乔氏执行总裁的位置。”
“可是”
“当时老爷子唯一的挂念就是我,除此之外,还甚至经济上的利益,风素,乔楠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人。”
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爸妈,风素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说:“这件事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京都的时候,当时太多的事纠缠在一起,我因此起了疑心”
“你这么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当时就告诉我?”
“我不想你担心。”
“担心?”风素的声音逐渐的变冷,她看着风宁,说:“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让人讨厌吗?”
这还是风素第一次这般严厉的同自己说话,风宁愣了一下,只是摇头。
“自以为是,好像自己就是救世主,对你好的人,你千方百计的想要保护,对你不好的人,你就想着报复,想要将别人置于死地。”
听到风素的指控,风宁也有些生气,就好像内心突然冒出的一团红色的火焰,需要很努力才能将它们压制住,只是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终究是变得有些冷漠了,看着风素,说:“我做错了?保护你们是因为我担心你们!还有,乔楠害死我爸妈,难道我要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说完风宁冷笑,说:“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至少没采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而是将他交给了警察。”
风素不为所动,等到风宁说完,她才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风宁,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见风宁不说话,风素又说:“你始终将自己关在一个地方,自觉自己能解决好所有的问题,是,你是因为保护我们才想要对我们隐瞒,可是风宁,你把自己关在一个盒子里,冷眼旁观,运筹帷幄,自始至终,这好像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任何人都参与不进去。风宁,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和我在不同的两个世界,或者说,你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世界?”
等到风宁重复完这句话,风素早已提着自己的背包离开。
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但风宁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内心受到震动般的感觉。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即便心无旁骛的喜欢着陆晚,但他们最早在一起的时候,风宁就抱了一种悲观的想法,觉得两人最后都会分开,以后就算他想和陆晚一直走下去,却不准备告诉陆晚自己所有的事,好像只要守着陆晚就好。
更别提那种所谓的心灵上的交流。
是因为自己重生的关系?好像这个世界并不属于自己,他善于观察,并在观察后作出应有的反应,这样的话,自己不就是在演戏,只是电影的背景变成眼前真实的这个世界,他虽然身处其中,却在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自己世界是假的,因此无论如何都融入不进去。
这样的话,不管风素或者陆晚,其实他们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吧?
他们的感情是真的,而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在演戏,即便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或许在他们看来,也许并不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风宁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杯冷掉的咖啡,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的感觉。
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说很多事自己都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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