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部队了。
临走时,来送我的人不少,和当年我当兵时差不多。
我爹对我:“走了,这边有啥事放心不下,给爹,爹来替你做!”
我想了想,告诉爹,开春时在萍的坟头撒把花籽,最好的蒲公英。
我爹,他明天就去找花籽。我冬天撒籽行吗?
“花草不像庄稼,不用分季节,啥时撒籽都成,一到开春都能发出芽芽的!”
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人走了,你就放心,你要不放心,走的人也不能安心!”知儿莫若母,娘是担心我放不下萍!
我对娘,放心,我知道!
我娘想什么,又没出口,她想的话,我心里明白。她是想让我找个女人,结婚,她想抱孙子。
细桃婶子挤到我身边拉了下我的衣服,我一见细桃婶子脸就有点红,我吃过她的奶,一想起这档事,我就不敢正眼看她。细桃婶子可能早忘了,她将一个包包塞到我怀里,:“拿着,这是今年刚打的枣,甜着哩!”
周家人来了,周无田拉着我的手:“姚家大侄子,峰跟你一起去的队伍,谁想出了事,你,你抽空多去看看他!”
我紧紧握住老人的手,点点头。
余三爷也来了,他老多了,迈出的步了都打颤。大家忙让出道。三爷来到我跟前,:“我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有出息的。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咱村出了三个长官,周家的出了事,事出了就出事,咱躲不开事,但不能被事压塌了。人呀,在这个落难时才最盼有人搭把手。姚家的娃,你会出手不?”
我拉住三爷的手,望着这位全村最年长的最有威的老人眼泪差一定就忍不住。
余三爷双手摸着我的脸:“好娃,好娃,不管咋咱不能让外人小看了咱胭脂村,小看了关中道汉子。让三爷再细看看,兴许你再回村,我已经入土了!”
我一听,鼻子一酸,泪再也忍不住地溢满眼眶。我拉住三爷的手:“三爷,不会,不会,你身体硬着哩!”
“哈,都是棺材攘子了,再活成王八精了!”三爷的笑话使我抹泪而笑!
“人呀,就像地里的蒜,抽一茬苔,再种一次苗,老的不死,新的咋生?”余三爷将死看得明明白白。人,来世一回,经历一回,看看世事,积点阳德。下回还知道何年马月能再托生个人形出来!
回到了部队,教导员夫人胖姨惊呼着给我报信,胖姨嘴碎心善,肚子里装不了一点事。不过,她的话让我瞪大了双眼。
“你猜谁来了?营长夫人的侄女颖儿从林场来了!想不到吧?”
怎么回事?
我实实是想不到。教导员夫人胖姨,这颖儿知道了峰出了事,就大老远的跑了过来。知道被撞了那户人家想要钱,法院也了,如果峰能赔受害人钱,可从轻发落。这颖儿又回到林场,非要她爹拿钱来。他爹是林场场长,但拿不出多少钱,不够数,颖儿自己就想方子弄钱来了。
她从哪里弄来的钱?我问胖姨,胖姨摇头哪谁能知道。
自从陈营长被出事,颖儿自知配不上峰,就悄悄不再与峰来往,峰也借磨下驴,离开了颖儿。林场人少,年轻的小伙子,颖儿没一个能瞧得上的,他爹妈皮看女儿一天天大了,急的逼她。林场里的小伙子随便挑,挑上谁是谁?父母也着实托人硬是介绍了几个,但一见面,颖儿没拿正眼看一个。林场这么多小伙子,你一个没瞧得上的?
颖儿急了:“不能拾到筐的都是菜!”
父母不知道,这颖儿自打去了部队,眼眶子就高了,看不上林场的小伙子。
她娘,这些小伙子咋了?有个头高的,有长相端正的,有工作好的,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男人?
颖儿不吱声,她在心里拿介绍的这些小伙子与峰相比,觉得没一个能比得上。实际上,这颖儿心里有峰占着,已经没有针鼻子大的地方再放另一个人了!
可人家都结婚了,你这是唱的哪处戏呀?娘颖,颖儿就是不听。
现在听峰出了事,颖儿就跑了过来。
颖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呀!
我心想,好女人都是老天赐的,这峰到了这步天地,还有好女人爱着护着,为峰竟然把自家的钱财都带来了?痴心女呀!这是他周家积了多年的德才修得的福分呀!
可是不成呀!峰身子不行,他下面的东西坏了,颖儿要是嫁给峰,还不是天天守活寡呀!
大家只知道峰开车出了意外,死了人,却不知峰出事的根苗。一个男人,谁能开口出自己这个秘密?
“你判多年刑我都认了,就是枪毙了给人抵命,我也认了!”峰对法官,他死也不会出自己下身不行。
颖儿将钱送到了法院,一老法官叹惜道:“在古戏中那可是舍身救夫呀?”别人家姑娘还没与这个当兵成婚。法院人都感动了。这东北女子真是敢恨敢爱。法官问颖儿有啥要求?颖儿就想见见峰!
在法官的带领下,颖儿与峰相见了。隔着一道冰冷的铁窗子,峰丝毫想不到颖儿在这个时候能来看他。还赔了受害人的钱。
面对颖儿,峰羞愧万分,当年营长出事,他借机抛弃了颖,现如今自己身入牢里,颖儿能大老远跑来,还拿着给受害人的赔偿钱!
颖儿脸红了,她还像当第一次见到峰那样。她告诉峰,钱赔偿了受害人,包括撞死的那头毛驴,峰就可以从轻判刑了!
峰对颖儿,她这样做不值,他应该受到重罚。
峰被判了三年刑,颖儿,三年后她在牢门前接峰。峰摇头不让颖儿这样做!让颖儿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他才能安心改造。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对我绝情?”颖儿没这样问,她知道峰这会跌倒,不想连累她。
我去看峰时,峰让我劝颖儿,让颖儿死了这条心。我,我咋对颖儿,峰沉默许久,我不能自顾自己面子,误了人家姑娘!峰已经伤了一个女人了,再不怨伤第二个。
我觉得峰这样做才是个真男人。尽管他身子伤了,但他心没伤!
我对峰,你安心改造,争取早日回家!
峰被刑的事,峰他爷周无田知道后,几天都不动筷子。谁都不听!我爹让我想法劝劝!
我想来想去,给周家写了封信,信中我写了峰出事是我害的事,写了颖儿出钱赔人家的事,写了颖儿要等峰三年的事。
我写道:峰,跌倒了,但他是胭脂村闯出的男人,他会对像一个男人爬起来。人就像月亮河的水,从南山流出,有平坦,有高坡,有深谷,但它一个劲的向黄河流,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还要奔大海。
我写道:胭脂村的老一辈子的,出门咱干好事不惹事,摊上事不躲事不怕事!
我写道:父老乡亲,你们敞开胸怀,端起大碗,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关中道的男人们,八百里秦川的汉子,在外不会给你们丢人哩!我替峰向你们发下誓愿:不混出个人样,就不去见爹见娘见兄见弟!
我还没来得及跟颖儿挑明峰身子伤的事,颖儿就摊上事了。林业局的两个公安一路鸣着警车来到了军营。
颖儿一个女娃能招啥事?
教导员叫上我一起招待林业公安。原来,颖儿赔峰的被害人的钱,是她拿林场的。颖儿是林场的出纳员,她从他爹那里没要够钱,就动了林场的钱。
教导员问颖儿可有这事,颖儿点点头。
“不过,我打了借条,借条就在柜子里门里押着。”颖儿。公安,就是这借条让颖儿拿公款的事这么早就暴露了。
这事严重吗?够上刑?
公安点点头,数额够上巨大的。上二万就是巨大,颖儿拿了十三万!
公安要押颖儿回林场,胖姨来了,犯哪门子邪了,咱这净出吃官司的事!
我问公安,有啥办法能让颖儿从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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