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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送行的则是九大镖局总镖头小诸葛诸葛真,聚英楼总管冯友三两人,他们一路恭送到北城玄武门外,才行辞去。
一行人都是步行,但脚程却比骑马还快,离开南昌,就—路奔行,兼程赶路。
正因他们行动诡秘,很少在大镇上打尖,晓行露宿,走的都是荒僻小径,和没有行旅的山路。
君箫只是跟着大家奔行,根本就不知道狼姑婆率领着一行人要去哪里?
但从南昌启程,就一路北行,很可能是到北方去的。
狼姑婆不是说过“出巡各地”么?
江西的北方安徽,山东,湖北,河南,都有可能。
第二天傍晚时分,赶到南林桥,这里已是湖北通山县界。
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两人走在前面,领着大家到了一座山神庙前,软轿在庙前停下,天色已见昏暗。
路五爷一马当先,跨进山门,举目看去,但见庙中既无香火,也无庙祝,只是一座孤零零的破庙,仅有一间大殿,还算完整。
他炯炯目光,一下落到大殿左首角落上,那是一团黑影,好像有一个人卷屈着身子,席地而卧。
路五爷沉声喝道:“里面是什么人?”
那人睡得好好的,被路五爷一声吆喝,惊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地道:“你管我是什么人?”
翻了一个身,又睡熟了。
黑风怪司东山听到里面喝叱之声,也赶了进来,问道:“路兄,庙里有人么?”
路五爷道:“大概是过路的,在此歇脚。”
司东山道:“那可不成,副总座所到之处,岂能容闲杂人等,匿迹于此?”
话声一落,就洪喝道:“喂,什么人睡在这里,快快出去。”
他声音比之路五爷,就洪亮多了。
那人这下被喝醒过来,怒声道:“你们嚷个什么劲,我几时碍着你们了?”
司东山洪声道:“老夫叫你出去,你就出去。”
那人道:“我不出去,又待如何?你们是干什么的,威风到破庙里来,我老头子可不吃这一套。”
随着话声,一骨碌站了起来。
司东山洪笑道:“好哇,老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话未说完,已看清此人面貌,口中低哦一声,抱抱拳道:“我当是谁,原来却是百里雨老哥。”
那人个子瘦小,身穿一件蓝布大褂,正是铁伞天王百里雨!
百里雨目光转动,冷冷道:“恕我老头子眼拙,二位是”
路五爷连忙拱手道:“兄弟路五,这位是司兄。”
百里雨讶然道:“二位来此作甚?”
路五爷道:“兄弟和司兄是追随副总护法,路过此地,择定在此落脚。”
百里雨道:“副总护法?你们不是已经脱离狼姑婆的魔掌了么?怎么又当起她的驾前护法来了?”
司东山不悦道:“兄弟尊重你百里老哥,百里老哥怎好当着咱们二人面前,出言侮及副总护法,这不是给兄弟二人难堪么?”
“哈哈!”
百里雨大笑道:“二位甘愿卖身投靠,为虎作伥,难道不觉得难堪么?”
司东山哼了一声,两个眼孔之中,(他头脸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精光暴射,沉喝道:“百里雨,你不嫌太过份了么?”
话声甫落,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狼嗥般笑声,起自身后,接口道:“百里雨,老婆子正在找你。”
随着话声,狼姑婆已从庙门前走了进来。
百里雨沉嘿道:“你找我作甚?”
狼姑婆桀桀笑道:“你既已脱出老婆子的魔掌,就该远走高飞,找个隐僻的地方躲起来,老婆子找不到你,就算了,如今既然碰上了,你想想看,老婆子还会放你过门么?”
百里雨腰背一挺,一个人登时高了几寸,洪笑道:“狼姑婆,你以为百里雨怕你,那就想错了。”
狼姑婆尖声道:“老婆子并不要你怕,我只要你束手就缚就好。”
百里雨脚下微微后退半步,喝道:“狼姑婆,你待怎的?”
任驼子跟着狼姑婆身后走入,拱手笑道:“副总座何用和他多费唇舌,让兄弟把他拿下就是了。”
狼姑婆道:“不劳任山主,老婆子非亲自拿下他不可。”
百里雨大笑道:“很好,那你就来试试看。”
狼姑婆脸有不屑之色,没有理他,回头朝路五爷,司东山两人吩咐道:“你们给我看着,别让他逃跑了。”
路五爷,司东山躬身应是。
百里雨嘿然道:“狼姑婆,你把老夫看作何等人?”
狼姑婆露出两颗白巉巉的狼牙,双手一招,桀桀笑道:“百里雨,狼姑婆让你先发招,你还等什么?”
百里雨沉笑道:“百里雨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接着了。”
人已直欺而上,左掌挥处,立掌如刀,攻到狼姑婆身前。
他一身功力,果然深厚无比,掌势未到,一股强猛的潜力,已然先掌而至,有如浪涛般撞到。
狼姑婆左足斜跨一步,回头之际,右手化爪,横挥出去,攻向百里雨右腰,出手奇诡,迅快无比。
她这一式狼形身法,使得甚是奇妙,不须封解,极自然的避开了对方攻势,被攻的人,一变而为攻人。
百里雨面色变得十分严肃,右掌朝后封出,人随掌转,左手竖立如刀,不徐不疾地跟着推出。
天狼门的武功,只要一招出手,人就会变成—头凶狼,腰背微弓,目射凶光,双手伸缩,就像要择人而噬。
此时但听狼姑婆口中突然发出两声桀桀怪笑,双爪一探之势,人已离地数寸,飞扑过来。
铁伞天王百里雨一身武功,不同凡俗,加上数十年修为,在当今武林一等高手之内,已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此时眼看狼姑婆飞身扑起,却也不敢怠慢,身形连旋,双手开阖,向空挥击而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到狼姑婆扑到之时,百里雨一个人,已经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七八个百里雨的人影,围着狼姑婆挥舞反击不休。
狼姑婆尚未展开变化,百里雨业已施展“八卦奇门掌法”瞬息之间,攻出了十数招之多。
狼姑婆暗暗佩服铁伞天王百里雨一身武学,果然别具威力,口中又是两声桀桀怪笑。
笑声甫起,身法随着一变,倏然进退,人如狼窜,双爪也随着一收一攻,快捷如风,变化之速,无与伦比,和百里雨展开了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本来百里雨还可以看到她七八个化出来的人影,这回,两人互争机先,愈打愈快,只不过转眼工夫,两人人迹顿渺,敌我难分,所能看到的只是轮转飞旋的—圈淡淡影子而已。
两人二场搏斗,当真快同电闪雷击,凶险绝伦,举手投足,无不杀机隐伏,就是袖角衣襟,只要对方沾上一点,也立有杀身之危,谁的出手略慢丝毫,顿时便得横尸当场。
这种穷极变化,舍死忘生的打法,直看得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吐出来。
君箫先前心里有数,还以为铁伞天王百里雨,在这里现身,是和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的去而复返,前后同出一辙,应是有为而来!
但此时眼看两人拼搏得如此激烈,心中又不禁暗暗滋疑。
铁伞天王百里雨,为了掩护母亲身份,他一柄随身数十年的铁伞,毁在孝女庵前,此刻和狼姑婆舍命真搏,自己要不要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呢?
哦,不,师叔(磨刀老人)说过,此行自己一切都要听狼姑婆的,自然不可轻易出手了!
不过片刻,双方已力搏了四五十招,劲气飞旋,人影隐约之中,响起狼姑婆狼嗥般的笑声,说道:“百里雨,你能接得下老婆子狼形四十九扑,足见武功修为,胜人一等,但老婆子要生擒你,只是指顾间的事,你信是不信?”
百里雨大笑道:“狼姑婆,你少冒大气,你真能在指顾问,拿下老夫,方才这番舍命相搏,岂非多此一举?”
“老婆子只是试试你百里雨的身手而已!”
狼姑婆已然停下手来,冷冷一笑道:“你可是不信老婆子一招之内,就可以把你擒下?”
百里雨也随着住手,冷声道:“老夫自然不信。”
看了两人方才拼搏情形,别说百里雨不信,就是天驼星任驼子、金牛星梁子畏两位七星会的宫主,都不敢相信狼姑婆能在一招之间,把百里雨拿下。
姬红药虽然穿了一身男装,但却紧依着君箫,悄声问道:“云大哥,副总护法一招之内,擒得下他么?”
君箫低低地道:“副总护法既然说出来了,自然办得到。”
狼姑婆忽然回过头来,呷呷尖笑道:“不错,老婆子说得出,就做得到。”
接着目光一抬,朝百里雨道:“你可敢和老婆子赌上一赌?”
百里雨道:“你要如何赌法?”
狼姑婆道:“老婆子如果一招把你擒下,你就得听老婆子处置,你敢答应么?”
人被擒下了,自然就得听她处置,这种赌法,岂非等于不赌?
但大家都相信副总护法有道理。
百里雨不暇思索地道:“好,老夫赌了,一招之内,老夫真要为你所擒,生死悉凭处置,百里雨决不皱眉。”
“好!”狼姑婆人立如狼,点点头道:“百里雨,你小心注意,老婆子要出手了。”
说着,右手一探,伸出三个指头,朝百里雨右腕撮去。
在场众人,听副总护法说得如此自信,一招之内,要擒下百里雨,不由得全都睁大双目,凝神看去。
狼姑婆伸出三个手指,就像悬空撮物,根本看不出有何奇妙之处?
当然,铁伞天王百里雨也在全神戒备之中,看她三指凭空撮来,出手并不太快,照说尽可闪身躲避,或者出手封解,都有足够的时间。
但就在大家众目睽睽,等着看百里雨如何封解?
百里雨就像本来不及封解,也来不及躲闪一般,一下就被狼姑婆三个指头撮住了右腕脉。
这一手,大家谁也看不出奥妙何在?但谁都可以感觉得到狼姑婆的三个指头,确实暗藏着极深的奥妙。因为如果设身处地的再一细想,每一个人都有自知之明,谁也想不出化解之道,确然非被狼姑婆擒住不可。
众人之中,只有君箫脑际突然灵光一动,想起当日在百石崖洞府之中,狼姑婆收万巧儿(神手华佗万遇春孙女)为徒,曾送了万巧儿一册百年前的秘笈,一时不觉心中一动,忖道:
“莫非她使的就是‘拈花指功’?”
因为这一记手法,正而不邪,不类天狼门的武学,而玄奥之处,亦并非一般指功和擒拿手法,所能望其项背。当然,这一点也只有到了君箫这样武功造诣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尤其是分辨出武功的邪正,更须本身有极高的武功,其他诸人,没有君箫的武功造诣,就无法看出来了。
譬如像任驼子,屠青庭、梁子畏等人,本是黑道旁门中人,武功虽高,也分辨不出来。
因为在他们眼中看去,副总护法探手使出三个指头,自然是“天狼爪”的手法无疑了。
闲言表过,却说狼姑婆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百里雨脉门,口中桀桀笑道:“百里雨,你现在相信了吧?”
百里雨做梦也想不到对方这一手,竟有如此怪异,自己竟然会毫无挣扎,毫无化解的余地,就让狼姑婆轻而易举的拿住。
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猛地吐气开声,左手以“洗手式”一掌由腕底翻起,直切出去。
狼姑婆尖道:“百里雨,没有用的,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她说得没错,百里雨这一记“洗手式”当真并不管用。
他右腕被执,全身力道,先似消失殆尽,切出去的左手,哪里还使得出一点气力,不觉颓然道:“好,百里雨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狼姑婆发出一阵得意的狼嗥之声,左手从衣袖中取出两颗黑色药丸,摊在掌心,说道:
“老婆子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看看你的造化如何?”
百里雨目光注视着她掌心两颗黑色药丸,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狼姑婆道:“毒药。”
百里雨问道:“你要老夫如何?”
狼姑婆道:“这两颗药丸,颜色大小,完全一样,但一颗是世上罕见的毒药,入口封喉,七孔流血而死,一颗是普通的补心丹,并非毒药。现在看你运气如何,随你挑选一颗服下,你服的若是毒药,自然立时毒发身死,如若服下的不是毒药,你可以走了。”
百里雨道:“好吧,百里雨已经输了,杀剐尚且悉听尊便,如今既有一半机会,自然要碰一碰运气了。”
说罢,伸手取起左边一颗药丸,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他吞下药丸,并未七孔流血,毒发而死。
由此可见他服下去的并非毒药,不是毒药,他就该走了,但他也没有走,只是双目微阖,静立如故。
这样过了半盏热茶工夫,百里雨已经缓缓睁开眼来。
狼姑婆一挥手道:“好,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这话说得很奇特!
百里雨忽然间竟似变了一个人,拱拱手道:“在下遵命。”
随着话声,果然退了下去。
他这一举动,自然看得众人惊奇不止。
天驼星任驼子趋前一步,拱手笑道:“副总座果然高明,兄弟还当副总座真的放他走呢!”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到了老婆子手里,还会有活着放走的人吗?”
金牛星梁子畏谄笑道:“这就是兄弟等人不及副总座的地方了。”
只有君箫看得暗暗发出会心的微笑,忖道:“这么一来,果然不落丝毫痕迹。”
姬红药悄声问道:“云大哥,百里雨怎么不走了呢?”
君箫道:“大概他已被副总护法收伏了。”
狼姑婆已在中间一张拜垫上坐了下来,尖声说道:“你们大家奔行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大家用过干粮,就各自在大殿两旁盘膝养神。
一宵易过,翌日清晨,继续上路,铁伞天王百里雨,果然也随着众人同行,似是已经被狼姑婆收伏了。
他们由通山起程,一路往西奔行。
君箫心中暗暗奇怪,狼姑婆说是奉命巡视各地镖局来的,但她一路上只是急急的赶程,根本不像巡视,好像要赶到哪里去一般,但这话他不敢多问。
一路之上,只有姬红药和他寸步不离,形影相随,自然不会感到岑寂,有时也和一品刀祁长泰聊聊。
云如天生性冷僻,对任何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模样。
另外就是金牛星梁子畏的那个徒弟金传薪,君箫发觉他不止一次,目有仇怒之色,好像对自己有着深仇大怨一般。
钱神路五爷,和黑风怪司东山,终日随侍狼姑婆,自然很少和人说话。
铁伞天王百里雨自从服下那颗药丸之后,一个人愣愣的,除了一日三餐,根本不言不语,就像有些失魂落魄,也从没有人和他说话。
天驼星任驼子、屠青庭二人,比较随和,金牛星梁子畏却是个生性阴森,城府极深的人,而且也自视极高,平日除了和任驼子、屠青庭二人,谈笑之外,对君箫等人,似乎不屑理睬。
因此这一路上,大家虽然相处了好些日子,但君箫一点也无法从这些人口中探出有关此次行动的消息来。
这样又奔行了七八天,这天中午时分,赶到谷城。
这回不再绕城而行,狼姑婆坐的一顶软轿,由南门入城,一脚赶到城南山麓间的一座清凉禅院。
软轿刚到山门前面,寺中立时有一个身穿青袍的高大知客僧率着四个灰衫僧人,急步迎了出来,那知客僧双手合十,躬身道:“贫僧奉命已经恭候老菩萨多时了,快请到后院休息。”
君箫暗道:“原来寺中僧人早知晓狼姑婆等一行要来的了。”
软轿中狼姑婆道:“有劳大师父了。”
知客僧道:“贫僧替老菩萨引路。”
说罢,领着软轿,直入山门,到了第三进大殿,才折入左首某道门户。
这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曲折通幽,花木清阴中,足足有七八间之多。
知客僧把软轿领到院中,软轿停下,两个大脚婆子立即打起轿帘,狼姑婆缓缓跨出轿来。
知客僧合十道:“请老菩萨入内待茶。”
狼姑婆微微颔首,举步走入。
这中间一间,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客厅。
狼姑婆大刺刺地在上首一张大圈椅上坐了下来,问道:“武当山可曾有人来过么?”
她这句话,听得君箫心中猛然一动,暗道:“此处(谷城)离武当山已不到百里,莫非狼姑婆此行,对武当山有什么举动不成?”
只见知客僧躬身道:“前天有人赶来,要见当家师父,贫僧因他暗号相合,领着他晋见当家师父,他捎了青松道人一封密函。据说武当山近日之中,戒备极严,门下弟子,未奉谕令,不得随便出入,朝山进香的香客,也全都被劝了回去”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副总座远道而来,老僧迎迓来迟,罪过罪过!”
随着话声,从门口走入一个白眉低垂,身穿杏黄僧袍的老僧来。
狼姑婆本来坐着的人,看到白眉老僧,不觉站了起来,尖声笑道:“老禅师不用客气,此地一切部署,全仗老禅师了。”
就在狼姑婆站起之时,任驼子、屠青庭、梁子畏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君箫心中暗道:“这老和尚又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看大家对他甚是客气,此人身份一定不低了。”
白眉老僧呵呵一笑道:“副总座好说,老僧蒙会主垂青,遥领摩羯宫,自当稍尽棉薄了。”
原来他是七星会十二宫摩羯宫宫主。
“遥领”那是说他只挂了个名,并未真的到七星会去当差也。
任驼子拱拱手大笑道:“老禅师,咱们已有十年不见,看来还是老样子,当真养生有术,修炼到家了。”
梁子畏接口道:“兄弟和老禅师结交三十年,三十年前,就是这副样子了,他两道白眉,从小就白,生下来就是一尊无量寿佛。”
君箫听到这里,不由得暗哦一声,忖道:“自己曾听师叔说过十三妖之名,如此看来,他就是白眉老妖了。”
白眉老僧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施主把老僧比作无量寿佛,老僧再修一千年,妖总是妖,怎么也成不了正果。”
说到这里,两个小沙弥送上了香茗。
狼姑婆抬抬手道:“大家请坐。”
任驼子、梁子畏等人,依次落坐。
狼姑婆问道:“老禅师,青松道人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白眉老僧道:“他只说武当山近日戒备森严,自己无法赶来,特地送来了一头信鸽,等副总护法到之后,如果有什么指示,可由信鸽传递。”
君箫暗道:“武当果然早有内奸,被七星会收买了。”
狼姑婆点点头又道:“他在信上可曾说无为道长回山了没有?”
白眉老僧道:“这个信上却没有说,老僧问了送来的人,但此人只是山脚下的一名樵子,并不清楚观中之事。”
狼姑婆问道:“此人已经回去了么?”
白眉老僧呵呵一笑道:“这等机秘大事,岂可让外人知道,老僧已命慧根护送他走了。”
知客僧连忙合十道:“回副总座,是小僧给了他一掌。”
狼姑婆点头道:“做得好。”
君箫听得心头暗暗怒恼,暗道:“这些魔头,动辄杀生,视人命如草芥,真是该死!”
白眉老僧回头道:“慧根,副总座远来,想必尚未进食,你快去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知客僧躬身道:“弟子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
白眉老僧道:“如此就好。”
不多一会,几名青衣僧人在厅上摆好两桌酒菜,美酒佳肴,海陆杂陈。
这里虽是清凉禅院,佛门清净之地,但桌上莱肴,却全是鸡鸭鱼肉,还有上好的陈酒,十分丰盛。
任驼子大笑道:“老禅师厨下,手艺不错啊!”白眉老僧呵呵一笑道:“这名厨子,原是在府台大人府内做事,老僧因他菜做得不错,此次副总座要来,才特地情商把他请来敝寺帮几天忙的。”
凭他这句话,就知道老和尚在这里极具势力了。
梁子畏笑道:“这么说,咱们是沾了副总座的光,口福不浅呢。”
白眉老僧莞尔一笑道:“老施主武林世家,鼎食府第,上厨手艺,只怕远在这些普通厨司之上哩。”
君箫心中不禁一动,暗道:“听老和尚的口气,梁子畏还是武林世家!”
狼姑婆已在首位坐下,举筷道:“大家这些天来,一直兼程赶路,没有好好吃过一餐,也没有好好休息一下,如今到了这里,老禅师是自己人,大家用不着客气,只管开怀畅饮,咱们要在这里休息一天,等人到齐了才好动身。”
说罢,举杯说道:“多谢老禅师了。”
白眉老僧连忙合十道:“副总座言重,淡酒粗肴,不成敬意。”
两人各自干了一杯,接着任驼子,梁子畏相继和老和尚干杯,大家随着开动,吃喝起来。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小沙弥匆匆走入,在知客僧慧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慧根立即站起身,随着小沙弥往外行去。
过了不多一回,只见慧根回身走进,朝狼姑婆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副总座,方才有两个人,自称有要事晋见副总座,小僧问他们来历、暗号,一句都不肯说,请副总座定夺。”
狼姑婆道:“他们现在何处?”
慧根道:“小僧请他们在客室待茶。”
狼姑婆道:“很好。”
一会工夫,大家用毕酒饭,僧侣们撤去残席,两名小沙弥替大家沏上香茗,就行退出。
狼姑婆用指甲剔着牙缝,呷了口茶,说道:“知客师父,你去把两人叫进来。”
慧根躬身领命,退了出去,不大工夫,就领着两个一身打扮像庄稼人模样的汉子,走了进来。
这两人进入精舍,一眼看到狼姑婆,立即趋前几步,躬下身去,口中同声恭敬地说道:
“属下参见副总护法。”
狼姑婆一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一面抬目问道:“二位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左首一个脸色黯黑的中年汉子躬身道:“属下辜松年,隶属黄竹峰总管手下,负责训练天罡剑手,日前奉总管谕令,率同二十四名剑手,兼程赶来,听候副总护法差遣。”
姬红药心中暗道:“原来他是爹手下。”
狼姑婆问道:“姬总管可曾交代你什么信物?”
辜松年躬身道:“有。”
他伸手从身边摸出一面银牌,双手呈上,说道:“这是黄竹银符,请副总护法过目。”
狼姑婆并未伸手去接,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道:“很好,你带来的人手呢?”
辜松年道:“属下怕人数多了,容易引人注意,故而只身前来请示,二十四名剑手,均在附近候命。”
狼姑婆道:“那很好,你率领剑手,到武当山下的东渡待命。”
辜松年躬身道:“属下遵命。”
收起银牌,返身往外退去。
狼姑婆朝右首那人望去,说道:“你呢?”
站在右首的年纪较轻,浓眉紫脸,身材健硕,闻言赶紧抱拳道:“属下祝吉祥,隶属黄竹峰总管手下,负责训练火箭手,日前奉总管谕令,为了配合副总护法行动,特命属下率领十二名火箭手,兼程赶来,听候差遣。”
他不待狼姑婆问话,伸手入怀,摸出银牌,双手呈上,又道:“这是属下的黄竹银牌,恭请副总护法验看。”
狼姑婆点点头道:“很好,你可率领人手,也到东渡去待命。”
祝吉祥躬身道:“属下遵命。”
行了一礼,很快退出。
君箫只觉这两人身形看去极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心中只是暗暗的思索着。
只听狼姑婆呷呷笑道:“老婆子没想到姬总管手下,还训练了这么多的劲旅,要不是这次出来行动,真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金牛星梁子畏道:“兄弟也从未听说过。”
任驼子微微一笑道:“黄竹峰是本会根本重地,虽有十二宫拱护,总管手下,训练一批武功高强的新手,也是寻常之事了,皇帝不是也有御林军么?”
狼姑婆点点头道:“任山主说得极是。”
白眉禅师起身合十道:“副总座长途跋涉,饭后也该稍事休息,老僧暂且告退。”
狼姑婆起身道:“老禅师只管请便。”
白眉禅师合掌一礼,率同知客僧慧根,一起退去。
狼姑婆朝大家一摆手道:“你们也可以退下去休息了。”
大家躬身行礼,一齐退出。
这幢精舍,差不多有八九间房舍,本来大家分配君箫引云如天一间。
但云如天坚持不惯与人共室,只好由他一人占了一间房,姬红药一人一间,君箫和一品刀祁长泰一间。
君箫因狼姑婆此一行动,已极明显是向武当进军,但不知武当掌门无为道长是否已经回山,以武当派的实力,是否能足与抗衡。
他虽与武当派毫无瓜葛可言,但站在江湖白道的立场,他还是十分关切七星会此一行动。
武当派是不是已经得到消息?
因为如果得到消息,就可严加防范,纵然不敌,也可减少死伤的人数。
如果事前毫无一点消息,在七星会袭击之时,毫无防范,措手不及,武当弟子的伤亡,可能极为惨重。
他心头觉得十分沉重,跨入房中,忽然想到聚英楼冯总管曾说一品刀祁长泰,可能是武当派派来卧底之人,心中一动,暗道:“等他进来之时,我不妨探探他的口气”
心中想着,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一品刀祁长泰已经跨入房门。
君箫含笑道:“祁老哥,兄弟正要找你。”
祁长泰道:“云兄有什么事见教?”
君箫道:“祁老哥江湖经验丰硕,兄弟想请教祁老哥一件事。”
祁长泰道:“云兄好说,有什么事,但请明白见示。”
君箫道:“关于咱们此次向武当采取行动,祁老哥可有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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