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又仪俯下身去,将脸藏在手里无声地落泪。
她哭了很久,七的手掌一直垫在她的于下,渐渐被温热的泪濡湿。他一动不动,直等她平静下来,才轻轻抱过她,帮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三天三夜,从皇城一路换马疾驰到塔木城,又接连经历了救人下狱盘问,宁又仪早已倦怠难支,哭着哭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轻拭她脸颊的泪痕,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大概还不知道她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本是设好的一个局。他扮做太子佯装被捉,如此关键的人质在手,萨罗国必定轻敌,岁波一战,便是太子骅烨反扑之时。这计划天衣无缝,影子侍卫的样貌,从来都是皇朝最高的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只可惜太子妃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故意泄露这个秘密。
太子骅烨和建安公主的容貌天下皆知,若他要死守影子侍卫的秘密,那么,太子妃便处于和他一样危险的境地。他是人质,太子妃是同样分量的人质。
为了保护太子妃,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她是影子侍卫,让萨罗人的注意力,通通集中到他身上来。
但,能不能做到,他并无十分把握。
事到如今,瑰月公主疑心渐起,局势已脱离他的控制。
不是没有后悔过把太子妃带入这淌浑水。
他想起宁又仪从屋顶抛下绳索时,自己片刻的犹豫。他要脱身自是易事,但如此一来,太子的部署便会通通落空。他的一个转念,太子妃便落入萨罗人手中,太子的计划,由假而真。
既然太子妃已经被卷入,他断无能力一直护住她,即便他不替她挡那一鞭,瑰月也极有可能识破他俩的身分。再说,那一鞭,真的会抽花太子妃的脸。
他暗自下定决心,他的犹豫就那一次,自此之后,只要事关太子妃安危,他再不会犹豫,再也不会。
“叮当!”突地传来铁锁轻轻的敲击声,七抬头看去,瑰月正巧笑情兮地望着他。
铁锁已开。
七轻轻起身,怕惊扰了熟睡的宁又仪,提起脚上钻铐,悄无声息地走出囚室。
仍旧是瑰月和宁又仪说“私房话”的那间石厅。
瑰月倚在榻上,脸上是惯常的笑容。“本公主此番请太子前来,是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
“公主客气了。”七的神情是真正的彬彬有礼,毫无波澜。
“六年前,瑰月王兄得良驹一匹,试马时却意外身亡。那马听说是皇朝马贩从宁国马场辗转得来,再卖入萨罗国,中间换手数十人,其中一人,可有太子?”
“有。”
“四年前,父王病逝,后查出来药方中有味藜芦,被换做木藜芦。两药形貌相仿,药性却截然相反。这事,可是太子策划?”
“是。”
问得直接,答得也直接。
瑰月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又道:“听说太子宠爱太子妃,本公主虽远在萨罗国,也听闻不少。”
七突然温柔一笑。“嗯。”只不过这温柔转瞬即逝,再定睛看去,他依旧神色如冰。
看来金乌太子把太子妃宠上天的传闻绝非虚假。
“太子做这些,都是为了宁又仪?”
“对。”
瑰月秀眉一蹙,险些把银牙咬碎。
十年来,他们萨罗国不断派人行刺宁又仪,她王兄和父王的去世,便是金乌皇朝的警告。只不过,一开始萨罗国不肯归依金乌皇朝,便明确了立场——宁可亡国,也绝不屈服。
金乌皇朝对萨罗国太子和君王下手,当然不仅仅为了宁又仪。警诫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削弱萨罗国实力,便于将来下手。金乌皇朝真是能人辈出,让他们萨罗国行刺宁又仪十年未果。
这些往事,她早已在心里翻来覆去想过多遍,但她没想到“太子”竟承认得这么快,快得让她——不禁有些心酸。
这世上,怎么人人都拚了命似的护住宁又仪,不管是真是假
“太子真是爽快。”瑰月斜斜倚着,叹道:“可惜不知道真的太子,会怎么回答本公主这些问题。”
七静立如渊。
“本公主想了两个时辰,才想明白,原来太子是假的太子太子妃,才是真的太子妃。”她满足地笑笑“这结果,委实比捉到太子还要好。怎么,你——影子侍卫,不想听听本公主是怎么猜到的?”
如瑰月所愿,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七开口道:“本宫愿闻其详。”虽然语气不太热切,起码也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面子——继续僵持下去,不知要到何时,万一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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