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我大概在11岁时就认为根本不可能走到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居然还是来了!这一天我25岁,似乎不应该算做老却又尴尬得有些不上不下的年龄。
记得小时候很多有着很好太阳的下午,我都被反锁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桌上放着要临摹的毛笔钢笔贴子若干,我无聊无趣地盯着太阳照在葡萄架上的光影茫然想自己长大了做什么呢?长大对我来说的意义在那些年里差不多就等于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一些书或者喜欢的什么。我常常看似若有所思其实是脑袋一片空白地演算这道我当时根本就没有能力得出答案的题,只觉得长大是一件很遥远又不可及的事,于是一直以为我的25岁根本不会到来。我以为25岁其实是个模糊概念,泛指一种阶段,意味着已经长大到失去了可以用年轻来做为犯错误的借口。
从现在开始回忆---其实只是想竭力让自己保持对一些美好事物还能有所记忆。
11岁那年,第一次有同学给我生日礼物---同桌的他送给我一本淡蓝塑料皮儿印着桂林山水的小笔记本。瘦瘦黑黑的他显得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些,标志之一就是字写得挺好,我在好多年以后再见他的字都觉得根本不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写的。挺有意思的是,他在扉页上写着我的名字和‘生日礼物’而不是照惯例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笔触很重。我一直没用它写过什么,似乎写什么都不合适。
15岁那年,妈妈带我去宜宾翠屏山玩了一整天。那天很完整的记忆就是山特别难爬,气喘吁吁的,然后站在山顶上我一个人啃了很大一只红苹果,我对妈妈和她的老朋友谈的话题一点不感兴趣,沿途采了很多艳黄的野花。那是我记忆里很无忧无虑的一天,因为妈妈平时很少带我出去玩。遗憾的是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就睡着了,忘了照张照片。
18岁那年,我就来到了这个多雾的城市。那一年收到了小林精心给我编织的一双手套,尽管一只长一只短,却一直温暖了我整个冬天和以后的很多日子。她满城给我搜罗了一包上面写着love的巧克力,用橡皮泥给我捏了只企鹅---读书时有年冬天我一直穿着一件黑色旧大衣,那些年老二一般都有这种老大穿过的剩余物资,她说我看起来象只郁郁的企鹅。最后拎出来的是她用彩色发带编的手镯,上面带着只小铃铛,我把钥匙挂在上面,走路的时候就一路叮叮铛铛。也只有18岁这一年和18岁这个年纪才会喜欢这些记得这些,因为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她寄给我的什么生日礼物了,有时有卡片寄来,有时只有电话。
19岁那年,第一次得到了一个棉质的丑娃娃。是姐姐的一个老乡送给我的,晚上回家的时候,娃娃就躺在我的枕头上。那晚我睡觉时突然想起来,以前没人送过布娃娃给我呢,丑的也没有。在这个城市的八年里,象打游击似的起码搬过十几次家了,娃娃一直跟着我东游西荡,住亲戚家住防空洞住宿舍住阁楼。
20岁那年,中午看到很好的太阳,猛然想起那天是我的生日。关掉电脑,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似的。走在街上,没有胃口给自己买吃的,也没有兴趣逛商场,想给自己买本书那天也仿佛兴致暗然得很。后来看见了一双十分喜欢的棉袜,浅黄的,这是那个冬天我买的可能第十双棉袜。因了这双美丽的棉袜,我去了一个很大的浴室,决定好好洗个澡。那天空旷的浴室里每个隔间都没有人,袅袅的水蒸气慢慢在水声中升腾起来,平淡的快乐象水一样的流淌。
21岁那年,我和他在浓雾弥漫的清晨,坐火车去了他的老家。在那个清冷偏僻的小镇,一切仿佛都和都市隔得很远,只是有着很浓的家庭气息,他爸爸每天换着花样儿做很多菜,带着我们去钓鱼挖菜,坐渡船,那种安静和平凡的背后让人感到生活的平瘠和无奈,谁也没有力量改变这些现实。这以后的三年里,总是有他陪着我。
24岁---我生命中的第二个本命年,这一年因了网络仿佛不管是生活方式还是思维方式都改变了很多。如果换一种方式来表达,我想那会是一些场景混乱并夹杂着无数旁白电话声口哨声或者空白的场景切换。那晚和几个网友去蹦迪喝酒,闹到我耳膜几乎失去听觉,回家的时候开始下起了细雨,一切都安静了,哈林no。1、九章、鱼儿、没有梦的日子。。似乎不是我置身在其中,而是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响起,我存在于寂静的背景里,就象沉在河流的底层。
长大原来只是每个人不知不觉走过的路,而不是结果,生日只是这个过程里的界点。世纪末的这一天,仿佛一个边界----相对于从前的我似乎有很多的改变,却又象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这样一个我,曾经不懂的事如今仍然不懂,曾经相信的感觉如今仍然会相信。当我吹灭25支蜡烛的时候,20世纪就渐渐随着时光远去了,纪年方式将从1变成2,所有迎接新世纪千禧年的喧闹也终将渐渐落下帷幕,就象壮丽恢复于平淡,绚烂重归于单纯,剩下的总是那些经久不衰的平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