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的几年里,有一大半的时间家这个概念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蜗牛壳,背在背上,跟着我的脚步去流浪。
后来的很多年里,才傻乎乎地体会出来很多的幸福就是当你没有察觉到的感受,它们象空气象水一样存在于你的周围,平常得太容易让人忽略,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拥有的不易和它曾经存在的相对价值。
慢慢才觉得有时会怕夜的那种无边的温柔,象一张毯轻轻地笼罩了城市,遮盖了所有的棱角,并不是怕黑,而是到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的时候让人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其实也比不了家的温暖。这平淡的温暖是当我离开了曾经当作锈锁一样的老家以后才感觉出来的。
同一屋檐下
从西政的后门一直沿梯而上,经过教师宿舍楼,小花园里长满杂草,布满青苔的石桌后面有一栋灰黑而年代久远的综合楼,旧房子的墙看起来满是风尘气息。综合的意思就是分不出类别,什么都有,那会儿我不时可以从某个裂开的门缝里看见在桌子上端坐练香功的老太婆,和食堂炒菜的小师傅一家,我住在进楼洞右边第一间屋里。
那是我住过的最便宜的一间屋,30元一个月,也就是说每天才一元钱,现在一元钱只能在街上擦双鞋。夏天很热的晚上屋里燠热得说是蒸笼一点都不过分,老房子隐约有点阴气,过道里时不时吹着让人汗毛直竖的冷风。窗外有棵刚好遮住了光线的树,不知道是什么树,既没见过它发芽也没见过它枯黄,它的叶子很脏积着陈年的光阴。
后来有个女孩子被安排住进来,她没有打发我的无聊和孤独,她象窗外那棵树一样沉默寡言,我倒是觉得她打扰了我的宁静。她始终垂着发黄的蚊帐,不睡觉的时候就发呆一样坐在那看一本厚厚的英文书,我曾经观察过她整整有一个小时没翻一页书。她喜欢背对着我在镜子前梳她的长发,最后的动作总是蘸点唾沫把额前两边的刘海梳得贴服在耳背后,她的额头总是象个三角形。星期天的早晨她早早就起床开始梳头,然后做看书状,因为她的男朋友总是在十点左右的时候来找她。她们说着听起来象是一个地方的方言,叮铃光铛的,有时她们用这种话在屋子里吵架,我就饶有兴味地象听一出听不懂的戏一样,有时还小声敲着碗边儿伴奏。她好象姓欧,在西政念自学考试,这是我和她住了不少时间唯一对她的了解。她的沉默有段时间甚至让我对自己的性格产生了怀疑,我以为自己孤僻得居然和同一屋檐下的人没有任何话说,这种怀疑一直持续到她搬走后另外一个女孩子住进来才算结束。
似乎不太能想得起来那时的喜怒哀乐,简单地重复着每一天,也许没有时间去想快乐或者不快乐是不是很重要。想来那间小屋唯一给予我的一种快乐,只是早晨走出房门时感觉到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时那种希望,虽然那一刻并不知道希望在什么地方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