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价值是什么?
这个永恒的话题,总是让人猜不透,也很难让常人留下闪光的惊人之语。
然而,当时光悄然在不经意间无声息滑落,当童心在岁月中不知不觉泯灭,从几时开始,心里笼罩上阴影,走进沙漠,陷入沼泽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幻想没了,茂盛的心园开始荒芜,灿烂的花朵眼看就要枯萎,摸一把环境的篱笆,竟感知不到生活的乐趣、生命力的永恒和四季的转换。稍纵即逝的潜意识,常常停留在童年和曾经受过伤害的伤口上,那无法摆脱的伤感常常在最孤独的时候,涉足那令人畏惧的生命极限。生命不值得我眷恋,是因为生活已失去其光彩和魅力。这种厌世情绪本身就是对生命的潜在威胁。为了拯救自己,也是为了改变自我,改变环境,改变糟透了的心境和常年按部就班无趣的生活,我决定换一种活法,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寻找新生活,捕捉生命的亮点。怎样才能激起生命的活力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太希望我的生命力可以穿透我人生时空,发出美丽的色彩,像节日焰火,在人生时空闪耀,哪怕只有一秒钟。最后我决定首先去寻找我早已失落了的生活的信心和自身的价值。我问自己:你行吗?骄傲的你能凭自己的智慧、执著、热情引人注目吗?
我选择了开放的广州。
九七年五月六日,我乘坐六号车厢六号铺位的列车飞速向南方驶去,平安顺利抵达了广州站。
表姐把我接回家安顿好,寒暄、叙旧。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依照我的想法,表姐带我去附近的人才市场上绕了一圈,买了一叠寻职位的报纸回来。第三天,我买门票进了南方人才市场现场招聘会。
很多用人单位在大厅里设有摊位,求职人员都往各个摊位前拥挤。外资的、合资的、香港的、台湾的,国营的,私营的,民营的,令人目不暇接。这种摈弃人情、摈弃裙带关系,不用请客送礼的用人制度在报上看到过,但亲身经历还是首次。它震撼着我,让我的思想在进场的一瞬间,便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我恨自己出来得太晚。我笑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好似井底之蛙。在这宏大又诱人的轰轰烈烈场面面前,我的自信心开始倒塌,我内陆盆地的陈旧思想能跟上这里的节拍吗?
我胆怯地在大厅转动。我试着把我的资料递给一个珠宝公司的招聘人员,但我突然间莫名其妙失去自信心和勇气。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出来找事做。
哦,信心!信心!信心!我需要信心和勇气。
我在大厅转悠,挤到全国著名的保健品分公司招聘点,办事员是一个典型的广东人,他问我:“小姐,你没有看我们的招聘告示吗?我们招男性。当然,我们公司除了这个职位外,也要女的,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简历吗?”当他接过我的简历时眼睛闪闪发亮,惊喜地说:“啊!不知你是否愿意考虑应聘别的职位?”我断然回绝说:“不,我只应聘财务主管。”他说:“那这样行不行?我们上级公司差一个出纳,你先干出纳,好吗?我给老总写一张条子,你直接找他去。凭你的才华,要不了多久,肯定会成为我的上司。”他“涮、涮”几笔写了一张条子交给我。
我万分惊讶地捧着条子,半晌回不过神来,问自己:“我认识他吗?”这张条子我至今珍藏着,它代表着一种对我不偏不斜的公正的评价,对我才能的正确评估。
信心、胆量我依然缺乏。
我心想还是先找一个一般一点的工作当作实习吧,何必一定得财务主管的职位呢?并且财务主管又是自己从未做过的。我开始把自己定位于一般的会计工作人员,这个定位也许对我来讲更恰当一些。
我又开始重新寻找那种适合自己的公司。
在一个角落,坐着两个男子:一位是七十多岁的老太爷;一位是富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挂一副金边眼镜,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们的招标告示很简单:需会计一名,业务员若干。我上前问:“你们公司是什么性质的?”“国营的。”我掉头就走。因为听有经验的打工仔说,他们都不愿意到国营公司打工,说薪金低、管理体制死板。我绕了一圈,又回问:“你们公司安全吗?”老人奇怪地望着我,说:“当然。”我又走了。我又去绕了一圈,再问:“你们的环境还好吗?”老人又吃惊地望我一眼说:“当然。”我又走开了。最后,我还是停留在那个角落,把我的资料递给了老人。老人笑眯眯地看我的资料,一件一件传给他身边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两人满意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中年人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在我们公司干,这个价钱,你看怎么样?”他写下一个数目,我嚷道:“太低了。我不干。”“我们是管吃管住的。如果你不愿意住在公司,可以把钱算给你。那你要价是多少?”我也写下一个数目,他说:“太高了。这样,你压低一点,我也提高一点,怎么样?”我断然拒绝。中年人微笑着,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请考虑一下再给我打电话。吴总,记下会计师的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回到表姐家里,跟大家说了这天的情况,心里没底。
第四天我又往街上跑,有招工信息的报纸统统买回来仔细看。
第五天,心里开始焦虑烦躁。那种心境,没有打工生涯的人绝对感受不到,也是我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第六天,我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已是下午。
来了几天,找不到事做,心里烦躁,也失去耐心。我对大家说:“我想回乡了。”那边电话铃在响,表侄接过电话,不耐烦地对那边大声说:“说过没有这人的!没有这人!”我奔过去喊:“不要挂电话!可能是我的!”正是。表侄在旁嘀咕:“小姨的名字怎么变了?”对方一个非常谦和的声音说:“会计师吗?我姓吴”我简直记不起有一个我认识的吴姓人。“我是兵工的,那天在招聘会上的那老头儿想起来了吗?我找你三次了,你可以来公司谈谈吗?”我正为找不到事做犯愁,我也不能再坚持非要哪个价才干了。
第二天,在表姐的陪同下到了兵工,吴副总跟我谈了几句后,请我去面见公司老总。那天见到的那个中年人正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他请我坐下,为我介绍公司的业务发展状况,希望我能降低薪水标准给公司签约。我本来是抱着同意的心态来的,自然欣然同意。事情谈妥,他目送我出去,突然在我拉上门之时问一句:“那个跟你一起来的人是你什么人?”我随口说:“表姐。”他一愣,微笑着说:“在广州陪着找工作的人还真少见,你算是特例吧。”我笑笑,到人事部把合同签了。那是五月十四日。
次日,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包到了公司。办公室派人把我及行李送到宿舍,那是专门为我挪出的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小床一张写字台的小屋。条件很差,但比公司其他业务员的条件优越。第二天,我们几个新来的相约到了公司。我被带到财务部,跟大家一一见面。随着而来的是准备接手工作。
谁会知道一场百年不遇致命的灾难正偷偷地飞驰向我袭来呢!
五月二十日正午一点五十分,时间竟在这里停滞。
一辆装满二十吨货物的大货车把人行道上的我撞出几米外。在我睁开眼恢复意识时,看到自己满身是血,横卧在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似乎还在向我飞驰而来,我大脑的第一个意识就是知道出车祸了,浑身顿时失去了力量,恐惧地闭上眼。肇事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冲到老远才停住,下来两个人,讲着我不懂的广东话,有一人死命摇我:“小姐,小姐。”见我没应声,两人嘀咕几句,把我挪到路边。血在流,我能感知,我怕我会这样死去。在生死的一刹那,唤起我对生命的希望与渴求。我对生命、人生在这一刻却产生了全新的认识,尽管我以前真的有些厌世。
我睁开眼,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过马路一百米处就是我公司所在,我怎么也记不起公司的电话号码,翻遍了被磨损的包,找到现场会上老总留下的名片,让一个围观的小姐帮忙,小姐接过名片走了。只两三分钟,飞速跑来几个男子,其中一个人爬上驾驶室,把妄图开车走的人拽下车,扣下车钥匙和驾驶证,另外的几个人跑来我旁边,一个托起我的头,吃惊地喊:“不得了,耳朵流血了!看看头上还有没有伤。”又在我头上翻看。吴总也气喘吁吁地来了,瞪着眼对肇事者大叫:“还站着干嘛!不能耽误时间了!你们要等人死吗?赶快送医院!”大家帮着拦了一个的士,把我送到最近的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根据吴总的意见,先检查大脑是否受损,这是最重要的,其次是进行其他伤口的检查。肇事单位领导闻讯也赶到医院,焦急地等待结果。
远离他乡的无奈,孤苦无助的悲哀,固执离家的惩罚,死亡的恐惧,占据我整个心。我只会哭。在场的人都劝我不要伤心,不要哭。我就是不争气,泪水像小河一样往下流,流到下颚与伤口往外流的热血混在一起,热乎乎的往下滴。身上的红裙子被血染得更红。单位要把我出车祸的消息通知我家里,我坚决反对,我怕远在千山万水的亲人们担心。检查一直拖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检查结果我很幸运,只是皮外伤。
晚上,吴总安排厨房给我煮鸡蛋汤。叮嘱我说,如果晚间出现呕吐现象,一定要通知隔壁的司机送我去医院。同事们听说我回来了,三三两两跑来探望,都说要过了这一夜才算是真正安全。公司派人来照顾我,我固执地拒绝了,一个人独自平安度过了这关键性的一夜。之后,除了身上青的、紫的、包扎了伤口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痛之外,也没有其他意外的情况发生。想到将要接手的工作,我还是硬撑着到公司。大家见了我,都惊异地说:“会计师,你回去休息吧,不要这样硬撑着。”有人说:“会计师,你怎么不赖在医院敲他们的竹竿?”也有人幽默地说:“会计师,怎么你刚到公司,就把公司装扮得五彩缤纷的了!”是指我身上从头到脚的伤。但我还是固执地留在公司,我只想尽快熟悉环境,进入角色。
工作是严肃的,认真的,有条不紊和忙碌的。只在业余,大家才聚在一起开开玩笑,讲讲笑话。我的交通事故也在公司和我表姐及表姐夫的出面下解决了。因为受伤,推迟了一个星期接手工作。前任会计师工作交接后,立即离开公司随夫回乡了。出车祸这段时间,老总因为一笔两千万的生意去了北方,他回来第一件事,是到财务部看我的伤情,看到全身挂彩的我,说:“休息吧,休息吧!”话没说完又被人叫走了。我依然忙我的,按我的思路熟悉公司的业务运作流程,熟悉公司的每一根神经。
我是一个幸运儿,在我从简单的银行会计向企业会计转化之时,在我第一次主持财务工作的时候,在我最没有信心没有把握的时候,遇到了国防科工委岭南公司的财务科长。她对我业务上的帮助是巨大的,也是我用感激之词无法表达的人之一。因为我完全把自己的命运与公司的命运结合在一起,所以我对这项我从未从事过的工作上手很快。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我认真负责、严谨、谦逊、顽强与吃苦精神在公司得到认可。
当然“那新来的会计师不好相处”也是公认了的。确实,这个会计师言语少,又不合群,从不串办公室,从不与人交往和交流,更不过广州时尚的夜生活,唱歌跳舞早茶晚茶通通与她无关。业余,只把自己关进那一个小天地。正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
六月初的职工大会上,老总宣布了我和另一位山西籍技术员结束试用期,正式聘用。
我是一个从来都不擅长讨领导欢心的人,我跟老总相处的时间每月很少,但我飞速的进步和我的正直善良以及对公司的忠诚、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他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他对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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