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饭,由当家的男人敬重托起,先后在大门口和神台前顶起膜拜,嘴里默默叨着,虽不出声,猜得出在说“观音菩萨、列祖列宗、某某老大人,今天是过年的大日子,现奉上些供品,请受用”等等。礼毕,将这些祭品放在神台上,待下午拿来煮了吃,上年纪的说,吃了这些沾了神气的食物更能添福添寿,事事顺心。
除了帮父亲贴春联外,最开心的莫过于跟娘一起做肉丸子了。肉丸子是家家年饭的传统菜,父亲把肉剁得精碎后,娘就拿出团箕,在上面晒上一层薄薄的粉,那是薯粉,因为薯粉做的肉丸更滑更鲜。这时,我就会跟娘学着做,先手上沾上粉,然后,捏上一点肉,用这双小手又抓又揉,直至揉得圆圆的。这会,娘就会一个劲地夸我,说我以后定会象老爸一样下得厨房,做得好菜。听娘一夸,我愈发高兴,又跑到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着老爸炸豆腐,只见老爸身带围裙,把一托托豆腐倒进油锅里,一会儿,白白的豆腐全金黄黄地浮游起来,满屋里散发出香味,父亲一边炸豆腐,一边把几个炸好的豆腐扔进后锅的米酒壶里,一会儿,从壶里夹了个给我吃,我使劲一咬,没想到豆腐肚里满是酒水,呛得我眼泪直流,老爸这时总会“呵呵”地大笑起来,娘就会跑过来一边啧骂着父亲,一边帮我擦着眼泪,那时,我觉得天底下我是最快乐、最幸福的人了。
年夜饭,我最喜吃的是蒜丝烩鸡、肉丸子和白切鸭,特别是白切鸭的那碗醋汤做的味料,里面有葱花、姜丝、大蒜、辣椒粉,再浇上点最能去腥的花椒油。那白切鸭放到里面一沾,吃到嘴里那味儿真是鲜美。以至我至今上馆子里常点上那道菜,但总是遗憾,吃不到那种味了。
过年最让我祈盼的是穿新衣,新衣要待大年初一才穿,睡前,我会叫娘拿来反复试,反复照着镜子。那年头,娘为节省,给我们做的新衣又大又长,想的是让我们长高点还能穿,尽管如此,还是让我们激动不已,必竟有新衣穿。夜里,我会把它叠得整齐的摆放在床边,连做梦都梦见穿着新衣,跟伙伴们走东窜西挨家挨户拜年,去讨得个一角二角的压岁钱,然后,跑到爆竹摊前,你推我挤的挑着鞭炮。
放鞭炮是儿时过年最刺激最快乐的一件事了。那时小镇里没有如今的烟花、电光炮,全是乡下小作坊用土纸卷制的土炮竹,别看它土,威力可大了,每年过年,总会有几个玩伴不是炸肿手就是烧伤眼睛,尽管如此,我们仍乐此不彼。记得那时,短挂的小鞭炮就是五分钱,大炮是一角五分钱一封,一封三十个。买来的小鞭炮一般都舍不得整挂点燃,而是把它拆散,装进口袋里,一个一个的慢慢打。有一个邻居的孩子叫阿狗的,他比我们大点,他家里穷,买不起炮竹,但他特猴精,每次见我们在买鞭炮,他总上前哄我们买大炮,他知道我们胆小,他就会假猩猩地说“别炸到手,我帮你们点”我们便乖乖地把大炮递给他。为了过足瘾,他尽想些歪招哄着我们,先是拿来热水瓶塞外倒扣的铝盖,大炮点燃后,快速把铝盖往那一扣,随着“咚”的声响,那铝盖飞得屋顶高。更歪的是,大伙儿跟在他屁股后,看他一个劲的往沿街角落居民积尿的尿桶里扔放大炮“嘭”的一声,桶尿四溅,引得大伙一阵阵欢呼雀跃。笑够了,闹够了,待我们摸摸空空的口袋时,恍然大悟,连呼上当,这时的阿狗过足了炮竹瘾,已不知何时溜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一年年的过,我们也一年年的老去,那种单纯而充满童趣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尽管浓浓的年味在淡淡远去,尽管时间流去了许多沧桑岁月,但是儿时过年的那份载满快乐的记忆却注定永远在我们心底驻足,如同钻石,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