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过的流年,我如一束流光,在黯时光里思量那份心的沉香。有着如经年的芳醪幽幽弥散在我无邪的念想里。
我捻着一束青烟,洇洇染我那冥梦,水光清冽,古井一口一口似深潭印我几许眸光。
什么时候起,梦恋起了古井,甘冽之水便总是冒着清柔的烟雾,迷离我惺忪的意识。我好似临水照身,顾盼古井里一抹纤雅的素姿,又好似水中观月,掬捧一轮冰玉沁心怀。
念念不忘的,便是追随着清风,蹈那一泉泉的古井之水,清凌凌的照那旧时光、那份朴素的情怀。我抱着清凉的身,总是于暮夜或是晓晨里,匪夷思索,又或者是在空白时光里,对着一片空白茫茫然地念想那一幕幕遥远又古旧的清景。
每每,那年轻的幼小的生命里,总有那荒凉的一口井,井边一棵苍虬大树,盘根曲枝,环绕着古井,遮掩着古井。旁边或是一条静静的小河,寂霭地流着清幽幽的水,或是一块石板,架着溪的这边,横着井的那边,又或者是一面临峭崖翠壁,森森藤灌似堆云叠絮地掩绿在半空,印那澄彻清冽的井水,或圆或方的井,井壁深处总是汩汩的冒着甘泉,清冽的水,横亘年月,不急不徐,永保那份年轻的荒凉与苍然之态。
淌过溜滑的石板,围着一口井,总是又爱又惊。那里倒映着一个苍穹、一个水中月、一个瘦小的人儿。那里有着岁月深处的沉淀,有着时光的阴影,有着荒年的纯粹。
最朴素的观念里,一口井,一条溪流,一年青径。一路,总也会是水漉漉、湿淋淋的,早晚滴洒着清凉的水,早晚唱响着鸟欢呖鸣,早晚叮咚着生命的交响曲。而延伸着那一条通往古井的小径,总会感受到那草径悠悠,漫载汲踏的岁月,一路摇曳,一路婆娑。
看一个村子是否兴旺,只要看古井早晚的流景,看一口古井的好坏,只要看井旁的景物点缀,井所入占摆布的位置与方位。在年少的记忆里,无意中踏过几口古井,总会看到那井旁的大树,苍然盘曲,将一方荫影叠盖在井之上方,也总会在树根处找到一处良好的栖息之所,更会看到井旁树根处那幽绿的苍苔,斑斑点缀着时空,记录着古井的心曲,和着清音汩汩流唱。
少小时,走过陌生的地方,看到陌生的古井,在饥渴难耐中,俯身趴饮清水冽泉,尔后,那份沁凉的韵味便入心入骨。似乎,一不小心踏错了时空,迈入了一方我所讶异而苍凉的地方,可是又那么深深地吸引着我,令我脚步轻轻,一步三首。
记记里,那井便如一个女子,清凌凌地倾占我的思想与我的惶惑。我不懂那井为何总是一片湿凉凉、幽冷冷的气息,与它方外的地方全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在那里,只要脚步一踏进有着幽苔的地方,眼眸望进那一方静霭的冽水,心似乎被一种天外的意念所笼,遁入时空的空旷荒凉中,听到了梵音唱响,听到了心底里的那一丝悸动与岑寂的流响。
蓦然的,氤氲起一份袅然而缥缈的意味来。我不懂得少小的我在踏进井域之地时何能会滋生出那样一种深邃而杳渺的感觉。也许,恍惚中,我的灵魂是借着一方幽凉遁入了渺茫的苍穹里,探进了一个别样的幽邃通道。
而我只是一个迷路的人儿,贴着那一壁的湿凉,行走在青苔斑驳的幽古中,暗自揣测,暗自惊异,荒凉倏然地揪住了身心。于是,在父母的呼声里,轻轻滑步,肃然而恍惚。
许多年过去了,我不再能面临到幼时的那种在我来说是沉之又沉、谧之又谧的荒芜感。然,在心灵深处,依然对着古井,对着幽潭有着近似乎一种崇敬的肃然感。寒冽迅速蔓延在身,轻轻移步于时空,护那一方身境、心域。
梦里,无端在股股青烟中,感受到那种寒凉的凝霭,凝结着片片冰晶、冒着丝丝寒凉的古井,记忆被索取,念想一度的被攫取。仿如真得隔了经年后我再次回到那方古井之域所,独自在暮昏中汲水。
这不经让我想起了在泰戈尔的诗中那个汲水的少女,在印度河畔汲水,踏着霞光一次次、一日日往复在那条家与河的小路中,流年被定格,而水印被沉积,绾束成一缕流光,蔓延在少女的眉眼与纤柔中,成诗成画,成梦成曲。
幽幽的,轻捻起那束薄光,那终是诗人笔下的一条永不老的诗路花径,而我只是在梦里梦外捻着这一袭寒凉,覆我冰晶的似梦非梦。我的生命里没有过那么强大而旷远的河流,也没有过那种经年不散的薄大情怀与瀚渺素思,更没有那种信手涂抹的诗意盎然,浅愁清澜。我只是守着一口古井,荫着一棵古树,轻诉我那少小的迷梦与痴恋,看寒冽之水袅腾着丝丝烟霭,氤氲成我意念深处的那抹清苑禅音,冰晶好似一轮素洁的月轮。
我还是盼着遥迢的岁月里,我能在出离红尘处,倚着一棵老树,凝眸古井,看水中月,披洒清晖银丝,裹我痴恋漪漪,传我轻轻梦语。我心载一口幽井,我心井浸一轮寒月,几许年华被青印成苔,镂满径道迟迟。
2011.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