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聂风,他已用他今生最快的速度抢前,一手紧捉无双城门前的那根巨柱之顶,另一千紧捉着梦,他,绝不许她堕进那无边的黑暗虚空之中!
他曾说过,一定要把她从无边幽黯寂寞的深渊中救上来,他今日誓要言出必行!
“梦”!振作点!那道空隙看来即将消失,你一定要多支持一会!”
梦的右手正在焚烧,聂风却丝毫不觉灼痛,面不改容,咬牙强忍;梦只感到,他的手,甚至比自己着火焚烧的手更热,只因他的——心热!
可惜,她浑身已给火烧成焦炭,纵使能逃出虚空,她也没可能与聂风一起厮守下去,她心中自知,自己快要死了
但若然回到这个世界才再悻然死去的话,聂风这傻子定会痛不欲生,他必会与她一起寻死;她怎忍心他与她一起在地狱沉沦?
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继续寻找他的梦,他的第二个梦
她但愿这个尽心尽力想为自己带来幸福的好男人,也能找到他今生真正的幸福
而不是她目下这具已烧至不似人形、只会为他带来无限痛苦与烦恼的身躯!
一念至此,梦纵然异常虚弱,也不禁鼓起一口气,柔声对聂风道:
“聂大哥,你知道吗,与你相聚的这短日子虽短,却是梦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聂风一愣,不明白她要说些什么,梦又续说下去。
“你温暖的笑意,对梦来说,如仙雨后的阳光,可惜”
“你是阳光,我却是一颗微不足道、在你生命里一闪而过的流星,太阳只会在日间出现;而流星,却只会在夜里才能被人看见”
“太阳星辰,根本一开始便不应相遇,也不应在一起;它们只应远远分开”
“但,聂大哥,今生能有一段与太阳一同度过的日子,无论是苦是甜,梦亦会永远铭感于心”
说到这里,梦已愈来愈是虚弱,聂风连忙阻止她,他嚷道:
“梦,你别要再说下去了!你一定会活过来的!你一定会活过来的!”
梦却又是苦涩的笑,岔开话题道:
“聂大哥,你可还记得,你曾应承我,要与我一起同生共死?”
聂风眼眶一红,坚定不移的点头:
“我当然记得!你不用怕!若你一死,我一定会跟随你!”
“但,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否死了呢?”
“怎会不知?我一定会知道!”
“你错了,聂大哥,有一个方法,可以令你不知道我死了没有”梦满含深意的道:
“就是这个方法!”
此言乍出,出其不意地,梦竟然使尽体内最后一分余力,狠狠挥动手上的青龙偃月刀,朝自己正被聂风紧扣着的右手一斩!
“刷”的一声!梦的右手登时被她自己斩下来,鲜血如泉涌出,泼向聂风的脸,而就在聂风一怔之际,梦的身躯已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她身后的虚空吸摄过去!
“梦——”
聂风狂叫!嚎叫!嘶叫!他终于明白梦适才为何会重提“同主共死”的话;她就是要把自己推向无穷黑暗的虚空空间,要令聂风无法知道她在虚空中是生是死,那么只要他一日找不着她的尸首,他一日也不敢先去求死,而要等待她回来与他同生
共死!
电光火石间,梦残弱不堪的身躯已一直朝虚空飘去,椎在回流的气旋中,犹听见她的一句临别叮咛,最后的叮咛
聂大哥,别要忘了你与我同生共死的誓言
“你一日无法证实我死了,你也别要寻死”
“我会在永恒的虚空中”
“怀念你!保重!
保重二字方歇,梦已被吸进无尽的虚空之中;聂风紧握着她正在焚烧的断手,当下什么也不顾了,他心中淬然下了一个决定——
到死相随!
他不单放开梦那未断臂,让它堕向虚空之中,他,更松开了自己紧握铁柱的手
啊!那骤失支柱的他,岂不是会了起被吸摄进虚空之中?
不错!这正是他的目的!他已决定与梦到死相随,不离不弃!
“梦!你等我,我也来了——”
聂风嘶叫着,叫得嗓门也开始沙哑,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躯已被虚空中那股强大吸力吸摄过去,他终于可以如顾以偿,与梦一起同生共死了!
只可惜,现实终归是现实,这个世上井没有能够死后化蝶的“梁祝”“梁祝”最后所余的,也仅是他俩传颂千古的“梁祝恨史”
恨“情”永不成钢,恨天下有情人总不能顺利成为眷属,生死相许,地老天荒
聂风,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他终也不能与梦一起消逝
因为就在他将要被吸摄进虚空之际,半空中的虚空,却蓦然——消失了!
不!
“碰”然一声!既然虚空已经消失,聂风当然无法堕进虚空之中,他恍如扑了个空,重重达在早已被夷为平地的无双城上,登时撞个头破血流,重伤累累!
然而最伤的莫不如他的一颗心!
她去了!她去了!她消失了!
聂风没有眼泪!井非是他的泪已流干,而是他的泪还没流出,已经被他的怒火蒸发!
是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杀害老弱妇孺?
是谁为求无敌,咄咄相逼,命名飘零弱女针寸地妻身,最后被逼姜于永恒的虚空里?
是谁撤底破碎了他今生今世的第一个梦?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一种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独孤一方?!
不!这种畜生根本便不应存在世上!
该杀!该杀!该杀!该杀!该杀!翻江怒火,倒海恨意,一直驱策着聂风的血急速运行,霎时之间,他双目一红,全身急剧膨胀,上身衣衫登时进裂,他整个人登时像变了一头疯兽似的:拼命仰天狂叫:“独孤一方!”
轰醒了正茫然而立的天下会大军,也提醒了步惊云,他的师弟聂风还没有死!
不单还没有死,聂风看来更像猝然充满一股杀人的力量;步惊云只感到,这个师弟此刻的力量,蕴含无穷杀意!恨意!他,已由一个平素温文善良的聂风,变作一个只为审判不义的——杀神!
杀神,将会以恶魔的酷刑——
处决恶魔!
独孤一方本来早已乘着梦使出倾城之恋之际,不顾道义丢下门众,悄悄躲到一旁避过倾城之恋,如今既然自己全军左城覆没,单靠他一人之力,当然无法匹敌天下会的逾万精兵,不由分说,乘众人不觉,展身一纵,心想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速离为妙!更何况,他根本并不是真正的独孤一方
他那个所谓“主人”犹未知他想独吞倾城之恋的事,只要他逃离这里,像一头狗般匍匐在他主人脚下,一定会得到他主人的护庇,那时候方才东山再起不迟!
可是走不多远,一条人影,已霍地拦着他的路!不!应该说,一共野兽,已经在咆哮拦路!
“聂风?”独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聂风;只见聂风赤着上身,手中提着一柄信手在地上捡起的单刀,双目满布血丝,嘴巴不断呼气连连,间中还发出“胡胡”的沉重兽叫
尽管独孤一方对聂风的改变感到相当讶异,但追上来的毕竟只有聂风,还是不足为惧;他虽然左手被梦扯断,但右手己穿上姥姥的无敌霸手;这双无敌霸手可把用者的功力提升一倍,聂风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他不相信,提升一倍功力的自己会斗不过他。
所以直至此时此刻,他还可肆无忌惮的张狂如故,下颚微翘,睨着聂风道:
“聂风!我知道你的梦毁了,你如今一定十分恨我,但,你能奈何本城主吗?看!你能够战胜本城主的无敌霸手吗?哈哈”独孤一方一面骄狂大笑,一面把自己那又无敌霸手递前,他敢打赌,聂风尽管一刀向他的手劈下来,还是劈不进霸手的手套之内”
然而,他实在大小觑聂风,也大小觑聂风此刻的恨,和他的恨所驱动的血,与及那种血的疯狂力量
就在他狂笑不止之际,惨白得像幽灵的刀光,已经先向他的霸手劈去,独孤一方居然不闪不避,他自信以自己二十成的功力,可以用霸手硬生生震碎聂风的刀!
“崩”的一声!刀井碎,惟可以助人无敌的霸手,却竟然抵不住聂风的刀劲,迸力寸碎!
天!他竟有这等力量?他竟然可毁碎无敌手?是因为他本身的功力?还是因为他的怒?
一招之差足以决定生死,独孤一方的笑容未及收,惊愕犹未及涌往脸上,他的头,已被聂风“噗”的一声斩了下来——
且还碎作四段!
一雨成秋。
没有梦想的秋天,更添几分寒意。
树叶们都活得不耐烦了,露出枯槁的色,争相落到地上,任凭那初秋的凉风,把它们的尸首随风吹去,来也潇洒,去也翩翩
片片枯弃,段段秋愁。
已经是三日之后。
聂风一直坐在距无双城数十丈外的一座避雨亭内,渐渐的看着无双城被夷为平地的原址,不眠不休了三天;只是今天,无论他多不愿意,步惊支与五千天下会众将要回归天下,他亦必须与他联袂同行,回去向雄霸覆命。
至于余下的五千兵马,则会在此带附近驻营,细点从此役劫后余生的无双城民,步惊云早已下令,谁都不能滥杀城民,否则军法处置;再者这些城民,已经被视为天下会的顺民,有些会被移徒往天下会的天荫城定居,也有些会留在原址,协助天下会众把这个无双城重建,再变为天下会另一根据地。
至于独孤一方从各地分坛徽召的一万雄师,始终没有前来支援。
据闻,已经被雄霸差遣秦霜,率领另一批天下会众拦途截击,全军覆没。
独孤一方虽然老奸巨猾,雄霸,又何尝不是深谋远虑?后着惊人?
无双城可说是已经被天下会吞噬了,仅余下那些分布神州各地的细小分坛,但这些分坛根本不成气候,终有一日会给天下会逐一击破。
惟一依然下落不明的,便只有独孤一方的一子一女、大护法释武尊,与及无双镇城之宝——无双神剑!
然而这些人或物,可能亦早与倾城之恋,一同消失地无边的虚空中
“风少爷,是时候起行了。”
门下再三的催促声,逼使聂风从漫长的思忆中回到现实,聂风从避雨亭中往外望,但见步惊云已骑在一匹全的骏马上,默不作声,一众门下亦早已整顿行装。
微雨之下,步惊云的脸上胺没有丝毫表情,也许他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命原是这样,原是不断的受伤,和复元,不断重覆,不断变化,永远都不能在原位蹉跎;所以纵然聂风多么眷恋这里,或是眷恋这里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人留下给他的思念,他还是非走不可!
小南小猫也有前来送行。
送行?他们不是要和聂风一起回天下会吗?
怎会如此?
这亦是聂则,疑问,他虽然异常颓唐,惟仍不压其烦的对他俩再问一次:
“你们真的不与我一起回天下会?”
小南摇了摇他的小脑袋,答:
“师父,我和小猫已经决定了!这里是我们和姐姐出生的地方,虽然无双已经夷为平地,我们现要留下来,帮大人们重建无双,这本来便是姐姐毕生的心愿”
小猫也附和道:
“是呀!我们这样做,姐姐若然知道的一定会十分高兴啊!”难得他兄妹俩不畏前途险阻,坚决要留下来,聂风安慰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肩膊,道:
“很好,孩子,那你们千万别要灰心”
他这句话,只为鼓励小南兄妹,谁知小南遽地眉头轻蹙,咦道:
“真奇怪!师父,你说话的口吻,怎么和昨夜出现的那个神秘黑影,一模一样?”
“哦,什么神秘黑影?”聂风颇感意外。
“是这样的!”小猫抢着答:
“昨晚我们本想睡了,身后却忽地出现一个神秘黑影,沉沉的说了别要灰心四个字,便丢下一包东西,我与大哥回头一望,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便拆开那包东西一看,哇!原来是一些银两,足够我们两个置很多很多的东西啊厂
聂风一楞,连忙回首一瞥天下会众,那个好心的神秘黑影,会否是他们其中之一?抑或啊!聂风的目光不期然落在正骑在马上的步惊云,步惊云却没有看他。
其实,他从来也没有给任何人一个机会,能够正面看着他的脸。
和他的心。
最后,当聂风黯然跃上马背,正要策马而去的时候,漫漫头上一爿天,竟有一双遍体皆白的小鸟,遽地在他头上般旋,且还一面在娓娓唱着一些曲调,听来有板有眼,曲中犹隐隐带着一些幽怨,就像是一个卖唱的孤女,在唱着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
“想那关郎情重,桃园结义,义盖云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却不解奴家心意?
仗义他去,独余奴家空帷冷守?
泪眼连连”
这曲子,岂不正是聂风初遇梦的第一夜,她所唱的曲子”
聂风心头怦然一动,凄惶抬首,要再看清楚这双鸟儿,遽料,不知何时,这双在他头上般旋的白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适才明明有一双鸟在盘旋不去,似是对他依依不舍,又似是对他的将来放心不下,难道一切只是幻觉?抑或
那只是一双曾经被困在幽黯的笼中乌,今天,它终于冲开了它的一切枷锁,振翅高飞,逃出它的牢笼,也逃出了它曾属于的——无双?
然而若鸟也有前生,这双白鸟,它的前生,又会有些什么未了的心事?
和未能淡忘的人?
“啊”“梦儿,你在造梦?”
“嗯!爹,这个多月来,我每晚都在造着同一个梦。”
“嘿!你造了什么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一个容貌我相若的女孩,她也是在脸上有一道无法磨灭的红痕,她与她的男人,历劫重重险阻,可惜最后也要生死诀别”
“哼!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发飘荡,拥有一颗正直的心的男人;所以那个女孩死后,还相当挂念他,怕他会因怀念她而寂寞一生;一缕芳魂,遽投到一双白色的鸟儿身上,飞编天涯海角,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代她好好照顾那个男人的女孩”
“嘿!看来,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类谎话一般的故事,你一定是看得太多了;那女孩化不成蝶?便化鸟?简直荒谬!”
“爹,请不要这样说,梦儿一直都相信,这世上一定有甘为对方牺牲的爱情”
“呸!爱情?你懂个屁!让爹告诉你吧!情是苦,情是债,情是孽,情是空!为情愚痴一生,不如——无情!”
“砰”的一声!这个女孩的爹已忿然夺门而出;只留下女孩独个儿在房内,幽幽听着窗外的缠绵风雨
她,也是唤作——梦?
那这个唤作“梦”的女孩,她的梦,又会否终有日梦境成真?
倏地,不知道是因缘,还是巧合,窗外蓦传来“拍拍”两声,一双鸟儿,忽尔从窗外飞进女孩房内避雨,还像与女孩极为投缘似的,落在女孩的手背上。
女孩还是头一回遇上一双如此不怕人的小鸟,定睛一看,啊!
那是一双白鸟!
这双白鸟,还是一双在左脸庞上,有一条深刻红痕的白鸟!
那不正和她梦中的白鸟——一模一样?
啊!是它?是它?抑或是她?
难道,她终于尽了自己最后的心力,暗自为难忘的他找着了另一个“她”?他今生的第二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