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残歌

    你去死吧！卜雨把我推倒在地。一只大大的玻璃杯子砸在我头上，落地后碎了，溅起的玻璃片反复，冰冷。然后是全世界的停顿。

    清晨醒来，刺骨的风吹在身上，刺痛了我老去的肌肤，有些被穿透五脏六肺的感觉。原来自己在别人的楼角下睡着了。我摸了摸疼痛的头，隐约记得和卜雨发生争执后她叫我离开。然后我在黑暗中穿梭。然后累了不再思考该去哪儿了就在某个角落睡着了。

    我坐在公路的栏杆上，看车来车往。陌生的世界叫我无所适从，我已习惯在卜雨的保护下生活了。肮脏的空气夹杂着汽油和粉尘。车在我身旁呼啸而过。喧闹的城市，喧闹的街。

    一辆车停了下来，是夏林。

    他把我带去了他家。我是第一次来他家，很豪华很舒适。现在才知道夏林是一家工艺公司的经理。

    从这开始，我当了准家庭主妇。每天早上起来为夏林做早餐。夏林的早餐是一个鸡蛋一杯牛奶。我用一个木勺子很小心很小心地翻煎一个鸡蛋，力求做得更完美。夏林出门后我就挽个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和摊主讨价甚至为了几毛钱和他争吵。我从中获得了奇异的满足和刺激。

    我也慢慢地习惯了白天，不再昼伏夜出。夏林每天晚上都按时回家，然后我们吃完我做的菜。他总用揶揄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我说你笑什么笑什么呀？他只是摇头，然后点支烟跌坐在沙发上，慢慢把头往后仰。

    我知道夏林不爱我，我也不爱他。爱对与我们这种人来说已经不再是重要的人生问题。我们亦对世事不再感到不可思议。我们就如两只蚂蚁，小心翼翼地朝同一个方向爬行。

    我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风平浪静。卜雨找来了。

    你的心真的痴迷了？你拾到你曾经遗落的爱了？可夏林爱你吗？

    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的。我沉默了片刻回答说。

    你知道吗？夏林的初恋情人是我。他为了报复我才接近你的。他有告诉你吗？

    这和我的生活没关系。我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灯光忽明忽暗，在我的瞳孔中呼吸、移动，而后凝滞。

    卜雨说她现在才知道她一直爱着夏林，她会想办法让夏林离开我的。我不相信卜雨会爱夏林但我相信她能让夏林离开我。

    周末，夏林说他要加班。

    我想我应该买些新鲜水果榨点果汁解解酷暑。

    回家的路上看见了夏林。他扶着卜雨的肩低低地说什么。他没看见在他们的影子中站成一张纸的我。卜雨却看见了。她回过头拉朝我笑了笑说蓝我们一起回家吧？眼中带了几分诡秘的波动。

    蓝？夏林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凉，不过只是藏于心底的一点悲凉。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转转。说完我转身走了。一迷斜阳高挂在天边，它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眸。有一种预感，我的心又将继续逃亡。

    我没有再回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它可能已经换了女主人了吧？可这些还是和我无关。我只是不明白，我和卜雨都受过伤害。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可我对她的故意破坏产生不了一点恨甚至一点怨气。只是对她的行为不解。

    我在一家网吧做了网管。熟悉的味道让人喜欢。狂乱、嘈杂、痴迷

    楚生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蓝，很嫉妒你。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细细碎碎的。

    我放肆地笑了。你恨我？为什么？我一无所有有什么让你嫉恨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卜雨这些年爱的是你爱的是你。蓝，我走了蓝，我一定要和卜雨在一起的。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请原谅我。

    你说什么？我呆呆地问。可那边电话挂了。只传来“嘟嘟”的忙音。一根根的心弦在沉默中断裂。世界又一次停顿。

    我想找到卜雨，楚生的话让我心中纠缠了无数的疑惑。我只想找她问个清楚。熟悉的小楼终于在我卷怠的步伐中逼近了，近了。可是，我只见到死去的卜雨。

    当警察来到这间屋子时，我正用尽力气紧紧抱着卜雨，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失去血色的苍白的脸。她的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我听见自己脉管里血液的急流，不可遏止。

    等我清醒过来时，已在警察局了。

    夏林来了，他一脸的憔悴。夏林夏林你为小雨憔悴心痛了吗？你终于心中肯装下一个人了啊。我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

    蓝，警方说你已经招供是你杀害卜雨了？

    蓝，你为什么要杀卜雨？为什么？为什么？

    蓝，你为什么不说话？警察说你这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蓝，你说句话吧。

    我举起手指沾了沾杯中的水一字一字地写着，是我杀害卜雨的，夏林你保重！

    蓝你失声了？蓝！夏林用力摇晃我。

    我沉默了。夏林眼中有我不懂的绝望的东西。

    夏林再来时是带我离开拘留所。

    警察说对不起杨篮小姐，警方已经找到真正的凶手了。他上午来警局自首了。

    我向警方要求见楚生一面。

    楚生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跑得远远的？楚生惊讶地看着在纸上沙沙写字的我。

    蓝，对不起。我本打算和卜雨一起死去。可我也要你死我恨你。可是，我现在不想要你死了。你死了卜雨在地下还得迷恋你。

    我默默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

    蓝，你真的要走吗？夏林低低地问。不能留下来吗？

    我摇摇头。

    那次是你误会我和卜雨了。蓝，其实我爱的是你一直爱的是你。可我不能说因为你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无所谓。我怕说出来你会嘲笑我。蓝，能为我留下来吗？

    我停止了手中的活动。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

    蓝，你就像一片飘飞的羽翼，孤零零地飘落在我的身旁又要飘走。蓝，别把这儿当驿站当归宿好吗？蓝，我需要你。

    不，夏林，我再也不能适应这种生活这个环境了你明白吗？我必须离开你必须离开这个城市我才能忘记一切忘记卜雨你知道吗？我的生命已注定没有归属。谢谢你给了我一段清晰的人生。突然，一滴墨水从笔尖溢出。语言凝结。

    火车呼啸着穿过这座城市。刺耳的声音划破心脏。夏林孤寂的背影渐渐远去，留下一道凄凉和落寞的夜色折射进我的瞳孔。我干涸的眼睛终于掉下了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