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睡眠

年多的文书，几乎天天和指导员打交道，指导员今天的样子我还头一次看到。陕北，我们这一代人有几个不知道呢？那里有延安，是毛主席和党中央曾经领导中国人民开展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地方“滔滔延河水，巍巍宝塔山”还有“东方红，太阳升”的曲调“张思德”、“南泥弯”的故事，这些都是我小学时代就非常熟悉的呀！老季他们家怎么会这样呢？

    指导员还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我的心情也沉重了，默默离开指导员办公室回到班里。

    老季告我状的事全班战友一定都知道了，我进屋时发现一个个看我的表情都很紧张，我看谁谁躲我，只有老季，气乎乎地坐在我的床上，摆出一副任打任骂臭无赖的架式，满屋静悄悄的，给我弄得倒尴尬了。

    正在我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是好的时候，指导员进来了，他请大家坐下后微笑着说：“你们班长刚来，大家一定要多支持班长的工作，特别是季副班长，你更要配合好呀！”

    接着指导员又东拉西扯地询问大家的训练和学习情况，临走，看着我说：“你们班长是有觉悟的，用你们话说够哥们儿，相信你们班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战斗集体！”

    指导员就是指导员，会作政治思想工作，他的话意味深长我怎能不懂。指导员走后，我当着大家面向老季检讨，并脑袋一热以班长的名义发出命令：从今天起，全班睡觉都得一级睡眠！同时要求一要保密，二要把裤头背心放枕头底下，防止紧急情况丢人现眼。

    还别说，这一级睡眠开始时不习惯，时间长了真舒服，尤其是冬天，身体散发的热量由于没有衬衣的阻挡暖和极了，如果想放屁，掀开被窝干净了事，保证了被窝里空气的纯净。

    但是，一级睡眠不仅让我挨了骂，老季还差点被关了禁闭。

    那年秋天，部队按惯例去白城演习。由于演习地点地处沼泽地区，蚊子多，连队不住帐篷，分散住在老百姓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什么的连里事前进行了多次教育，我也没少和班里的战友重复，就忘了一级睡眠的事。结果，影响了军人形象不说，还差点影响军民团结。

    这事就出在老季身上。我们住的这家有六口人，房东我们叫张大叔，他们夫妻有四个姑娘，其中两个大姑娘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他们一家住东屋，我们住西屋，按理说一级睡眠也没什么了不起，坏事就坏在两个大姑娘身上。

    一天午睡时，我被张大叔的敲门声惊醒了，起身下炕（我和其他战友的一级睡眠没坚持多久，到这里有的人甚至是三级睡眠）。张大叔一脸怒色，说话时唾沫星子喷我满脸。

    “你们解放军咋耍流氓哪？”见我不解，他的嗓门更高了：“大白天光什么屁股？太不象话啦！”

    老季吓得早把脑袋都藏被窝里了，其他的战友也惊呆了。

    我好言相劝，张大叔还是告到了连里。指导员气得骂完老季就骂我，连长杨言要关老季禁闭。

    张大叔是个好人，见连领导来真格的了，老季又哭出了鼻涕，心软了劝道：“也不能都怪你们同志，俺家姑娘大了，是她们不该偷看的呀！两个败家孩子”

    老季没有被关禁闭，我们却不能在那家住了。连长说，我们班住帐篷吧，让沼泽地里的大蚊子好好教育教育我们，特别强调，我和老季不许睡蚊帐。

    吉林、黑龙江的蚊子是出了名的，俗称“小咬”非常厉害，听说成群的蚊子能把人的血吸干。我们夏天睡蚊帐时轻易不敢乱翻身，因为蚊帐上趴满了蚊子，只要身体接触到蚊帐，马上就会被咬若干个包。连长的命令让我和老季胆寒，老季憋了巴屈又哭上了。不过，睡觉前通信员来传达连长的新命令：原命令解除，我和老季睡蚊帐。

    然而，我怎么劝老季他也不睡蚊帐，老季反复说：“我应该受到惩罚。”

    从此，老季不再一级睡眠了，越过二级直接升到了三级，直到他复员离开部队，他一直是三级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