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可恨,可恨至极!
“诸位,且让我们举起酒爵欢迎孤身旁这位远道而来、尊贵无双的贵客,堂堂北朝周──”陈双笑如春风化雨,可清朗声音才说到一半,就被砰地一声巨响生生打断了。
满园一静。
诡异的死寂弥漫在晓风朗月花香叶影间,所有人目光齐齐瞪向那个一头栽在“美郎君”面前,盛满美食酒浆矮案上的娇小人儿。
宇文堂手上的酒爵悬在半空,冰冷凤眸透着一丝诡谲的疑惑──虽眼角余光早早就察觉那个朝自己飞扑过来的小肉球,可他怎就在电光石火间阻住了身后暗影的出手?
宇文堂还未曾思忖明白自己方才的异状,下一刻在看清楚了小肉球那迫不及待胡吃海喝举案大嚼的欢乐快活表情时,他顿了顿,凤眸里闪过了一抹古怪的复杂幽光。
唔,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她这般宽容了。
犹记幼时,父皇仍待他亲厚,曾将暹罗进贡的一只小麝香豚赐他耍玩,甚得他欢心。那小豚嗜吃如命,给什么吃什么,无论填多少吃食都吞吃一净。这小肉球,形容神韵和小豚极相彷佛。
许就是这一念之间,心下的微微牵动,他没有挥手灭了她。
宇文堂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一副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吃大嚼的小泵子,看着她憔悴不少的小圆脸重新有了血色,自碍眼的惨白渐渐浮起了淡淡红晕,尤其那笑瞇了眼的憨然满足小模样,让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像,真像。
相较于宇文堂的感触缅怀,陈双则是大吃一惊,随即眉眼掠过阴狠利芒。
无怪乎对他视若无物,原来她野心甚巨,看上的是雄霸北朝的宇文堂!
陈双心下像是塞进了满把的苍蝇般又厌恶又恶心,既妒且恼又恨,想也不想地扬声道:“来人!把这胆敢冒犯我朝贵客的贱子拖下去──”
“诺!”原是退出一丈之外的金执卫轰然应道,杀气腾腾地持戟朝赵妃子冲去。
“动她者死。”一个慢条斯理却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如金石铁戈交击,字字轻缓,却冷冽骇人至极。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气势沉沉压迫着众人的心,连久居高位的南梁王也心下怦怦然,只觉两股颤颤,冷汗悄悄湿透背。
饿昏饿傻饿疯了的赵妃子也悚然一凛,小嫩手里抓着啃了大半的烧鹅腿,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吃你的。”那嗓音冰冷却透着诡异的温柔,随着声音而落的是一瓯放得较远的奶白鱼汤“喝一口润润嘴,别噎着了。”
“姊姊泥人金好。”她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仰起小圆脸,对着他露出了个含糊不清的油亮亮笑容。
那句“姊姊”却让原本神情平和的宇文堂当场变脸!
明处暗处都有人倒抽好大一口凉气。
幸亏赵妃子就着鱼汤把塞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再次抬起头,甜甜地重复了一次“谢谢你人真好。”
宇文堂不知怎地眼神又柔和了下来。
暗处的亢差点满地捡惊滚出来的眼珠子。
南梁王陈双却是神情越发阴森,片刻后,他尔雅一笑,宛若清风明月地带着满满的善意道:“小王这小侄女惊扰了周帝,还请您看在小王的三分薄面上,允她先行退席,待小王的爱妃好好训诲予她。”
肚子填饱了,脑子也清醒了,赵妃子闻言不由瑟缩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糟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到底闯了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呜,不管哪一条都足以让王上、姑奶奶、姑姑、老太爷、阿爹、阿娘、阿叔、阿婶、云片、喜糕、香饼,甚至是守门的那条大黄活剥了她三层皮啊啊啊!
她那双圆眼儿惊悸慌乱地望向席上众人,彷佛想从中找到一个救命浮木,可是只见到一张张或嘲笑或讽刺或幸灾乐祸的面孔,其中尤以躲在人群中对她比出抹脖子手势的阿娘更为令她心惊胆寒。
“南梁王曾说要在今日宫宴上送孤一份大礼,”宇文堂眸光冰冷,嘴角的笑意却是恁般魅惑迷人,隐隐透着股嗜杀血气。“这份礼,孤很满意。”
陈双僵住,笑容消失了,抑愠地淡声道:“周帝说笑了,这小侄女弱柳蒲姿,兼又缺礼少仪,哪里有此等荣幸得侍北朝君王身侧?小王已备得国色天香身段妖娆的美人五十名──”
“南梁王难道不知道孤的脾性?”他唇畔笑意更深,眼神更冷。
陈双被他的“笑眼”逼视得满头冷汗,偏又心下不甘,气息粗重地喘了口气后,硬着头皮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更不能令这小泵子污了您的龙目──”
“孤没拿她当女人”宇文堂故意温柔地瞥了那个油腻腻小嘴边叼着鹅腿,边傻傻呆望着自己的小肉球“孤这是养宠物。”
一句“宠物”掷地有声,宛若石破天惊,当场震碎了众人的万千枚狗眼。
“宠、宠物?”陈双喉头噎卡住。
“宠宠宠”人群中的赵氏长媳两眼翻白。
咚地一声,赵妃子嘴里的烧鹅腿掉在了矮案上,砸翻了满瓯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