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黄婶把饭桌给收拾了,让春芽把空碗筷放到厨房去,她搓搓手蹭了过来,垂了眼睛看着地,不时觑觑她,像是忍了许多话要说。
“有事?”
“奴婢还是觉得那小扮儿,咱们离他远一些的好。”
“哦?”“奴婢多嘴了。”
“他哪里不好?”
“奴婢不会说家里能添人分担工作,奴婢有什么好不乐意的,但是对门小扮儿可是一个犯事被皇上厌弃的人,我们要跟他走到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招祸上身?再说,他可个武将,难保哪天发起疯来会拿刀砍人,昨儿个奴婢翻来翻去翻了一夜,想来还是不妥。”
她不是家中作主的人,但是主子年轻不懂事,事情没有往深处想,她总得提点提点,这可是引狼入室啊。
她吃过的盐比主子走过的路要多,相由心生这种事,哎哟喂,那张脸,生生能把人冻进土里,分明不是善类。
“虽然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皇上厌了就厌了呗,我相信他是好人!”丢官又不是他愿意的,难道要把他当过街老鼠,还是落水狗打?
“少奶奶,奴婢可没敢说他是坏人,可是防着点总没错!你瞧瞧这入山口就我们两户人家,他要起一个歹心,把我们都给喀嚓了也没人知道。”黄婶生动的用手刀在脖子上划过去,活灵活现。
盛知豫喷笑“我们这破别院,有财还是有色可劫?梅公子是什么人,堂堂的骠骑将军,他要不是落难,看得上我们这些人吗?黄婶,当今圣上虽然刚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看似也不是那种臣子一犯错就追杀到底的人,你是怕我一个有夫之妇和他走得太近,别人会说话难听是吧?”
黄婶十分着急,小姐这是执迷不悟,她又是个不会说话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奴婢是不知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少奶奶总得顾着自己的名节,哪天指不定大少爷就来把你带回府去,要是多生这些枝节,到时候岂不是有理说不清了?女人一辈子的倚仗就是男人,我瞧着少奶奶看似有在这山脚落地生根的趋势,少奶奶为什么不多费点心思在大少爷身上,让他快快来把少奶奶接回去,这才是正理,老婆子我心里急啊!”县城的市集她也没少去过,这位遭遇同流放差不多的将军已经是白河县近几个月来最热门的话题对象,加上少奶奶如今被传开的名声两个风尖浪头上的人物摆在一块,就算当事人光明正大,那些好事的人哪会不往歪处想?
小姐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麻烦加麻烦,这种事要让府里的人得知,岂不是火上加油?
黄婶劝戒的这些话,盛知豫自然没有听进去。
要是以前的盛知豫,男人是女人的天,她一定会把黄婶的话奉为圭臬,可惜黄婶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不是以前肃宁伯府的长媳了。
她干笑了两声,为了那一颗心记挂在别人身上的嵇家大少,她就要把自己捆成粽子,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房间里哭哭啼啼,三天两头差人回肃宁伯府哭闹吗?
她是不管府里的人心里舒不舒坦,她出府,是她想让自己舒坦,想伸脚就伸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担心哪天饭菜里被谁加了料,不必担心睡醒,就得担上自己去害了某人,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不必用爹娘辛苦赚来给她的嫁妆养一群废物,自己挣钱虽然辛苦,好吧,她一文钱也还没赚到,但是,她还是觉得前途有希望,生活觉得踏实。
最重要的,待在那个府里,冷不妨就会没命,这里,有安心的觉可以睡,单是这点就很值了。
重生前,她不爱惜自己的命,只是不甘心。咬着这不甘心,到头来,丈夫还是不爱她,一辈子的青春人生就浪费在几个女人的你争我夺里。
那种人生空荡荡的空虚感,她不要再重来一遍。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走,府里的大权又回到周氏手中,她这婆母向来不喜欢她,其实婆母也不喜欢香姨娘,应该说嵇子君娶进门的女子都不是周氏想要的媳妇模样,周氏想要的儿媳妇一定要出身名门,要有背景,能给儿子添助力。
至于周氏能不能如愿,已经不需要她去关心注意。
自然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位婆母大人会突然良心发现,想到在别院的儿媳妇,然后好心的给她送月银来。
那个府邸,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想要她回去。
“黄婶说得好,这入山口就我们两户人家,我只是想他一个大男人有苦说不出,其它,并无别的心思,怎么说他还借了炭给我们应急,于情于理我们还欠他人情,至于我能不能回得去伯府,也不是我说了算”她看见黄婶眼巴巴的目光,很自然的转弯,弯到黄婶想听的那个地方去。“就听天由命吧!”
在盛知豫的心里,并不以为梅天骄是个好人,毕竟活了两辈子,她也不是真是十八岁的女孩,还怀抱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纯真梦想,但是她却以为他也不会是个坏人好吧,他那冰块脸,雷打不动的冷淡性子,还有那庞大的气场常常令旁人惊悚了点。
再说,但凡一个能当上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胸腔总会流淌着一股扞卫国土,保护人民的正义热血,这样的人就算受人冷待,难道就会性情大变,成为十恶不赦的恶徒?
她以为并不会,能分得清大非大是的人,又岂会计较起小是小非?
她的直觉告诉她,梅天骄不是恶人,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别以为他愿意来上工是看他们一家老弱妇孺,同情心泛滥,他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她唯一猜得出来的理由,可能就是对她给的薪资很满意——
“奴婢也不是那种现实、不近人情的人”黄婶摇摇头,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小姐,只能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