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是黄河最堵,最易洪涝之地。
栗丰,栗丰他从没想过要考进士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虽然聪明,但不是特别聪明,至少不是考进士的料。
他爹也知道,所以等他及冠,他爹就很迅速的从府衙退下,让他儿子通过府衙的考试进去顶了他文书的位置。
他们家三代都是吏。
他和他爹的梦想就是努力干活儿攒资历,将来有一天能放到辖下县里当个有品级的主簿或县丞。
而他进府衙的第一年就遇到了黄河水患,整个府城都被淹了,他们家世代皆是河中府人,亲朋故旧无数,那些死的人中有许多都是他的亲朋。
即便不是亲朋,看着每日去上衙都路过的烧饼摊,猪肉摊的老板变成了被泡发的尸体,日常在街角卖菜的阿婆被洪水冲上了屋顶,被搬下来时整个身体软成一团,已经不成了样子
还有那些总会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叫大哥哥,伸手讨糖吃的小孩变得冰冷,栗丰便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他能做的有限,日思夜想,每日查阅资料研究,又利用职务之便调查,他从十二年前开始动笔,列了无数种方案,也在每年的黄河治理中一点一点的证实或推翻自己的观点,总算在去年小有所成。
他没想过考进士的,只想把东西交给上官,由他递送工部。
但是,东西才递上去就被打下来了,就连文书的位置都差点没保住。
哦,或许已经保不住了,因为他从去年开始便被停职了,没办法,他只能考过州试,跑到京城来参加进士考。
河中府的教育不好,州试他还能勉强过,但进士考
除非他行卷出彩,朝中有人保他,不然今年他是别想了。
不过现在栗丰却觉得考不中进士也没什么,林郡主懂他啊,她懂行,那他这本治水的书或许就有了出头之日,那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就算不考进士也没什么。
栗丰这么一想更加兴奋起来,他已经不满足说了,他还和林清婉要了一副笔墨,直接给她画起河图来,道:“郡主,我与您说,我预想的是在这里铸造堤坝,我们不用埽,用石砖来砌”
林清婉走到他身边认真的听他说,钟如英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看林清婉,又看看栗丰,忍不住摇了摇头回座位上坐下喝茶到等待。
林清婉不懂治河工程,但她跟导师做过历史人物的研究,当年导师有个关于清朝皇帝康熙的研究课题,当时她很欣慰的一位大臣便是靳辅,这位有名的汉臣是治水能臣,论起治河的能力及功效,他可是远超明时的治河能臣潘季驯。
而清朝另一位治河能臣陈潢是他的助手,现在栗丰提出来的治河观点简直是那俩人的集合。
而后世无数的经验证明,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且很有前瞻性,只不过一个观点与康熙的相悖,一个则是不被重视。
可不管怎么说,后世的确从他们的观点出发发展出了更好治理黄河的体系。
栗丰虽只在文中一笔带过,但林清婉还是看到了那两个最重要的论点。
她没想到现在就有人如此前瞻,要知道现在相当于她前世历史中的五代十国时期,而那样先进的治河理念得到明清时才会出现。
林清婉惊叹的看着栗丰,确认了他就只是作者本人后便大手一挥道:“你的文章我很喜欢,我会向工部尚书举荐的,你先回驿馆等着吧。”
林清婉想了想又道:“若有什么困难可来找我。”
说罢让林管家给了他一封郡主府的名刺。
栗丰呆呆的接过,然后退后一步对林清婉大大地行了一礼,憋着眼泪一脸感动道:“多谢殿下!”
林管家机敏的上前送栗丰出去,不仅给他安排了马车,还送了他一包银子,笑道:“先生拿去喝喝茶,宴谢同乡吧,也算是我们郡主的一点心意。”
栗丰的确囊中羞涩,而且他知道上官若取中行卷,常会支援一下贫困的学子,所以他很感激的接受了,然后乐颠颠的回驿馆去了。
他跑回驿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给他指明路的同乡,抱住他道:“多谢兄长提醒,走,弟弟请你喝酒去。”
同乡一呆,问道:“行卷投出去了?”
“投出去了,”栗丰兴奋地道:“林郡主竟懂治河,她说会和工部尚书举荐我,哪怕不能考中进士,我的书也不会埋没了。”
同乡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他,他当时就是看他颓丧,这才随口出了个主意,竟然就成了?
栗丰已经兴冲冲的要拉了他去喝酒,同乡连忙拽住他道:“既然林郡主要向工部尚书举荐你,那你更得好好休息了,难道明日要一身酒气的去见人?而且你后日也要上考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