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都将加盖上鲜红的圆形符号,加入城市户口簿新增的页面
一个双目含泪的老头,屁股下坐着当天的新闻,变形的手指
对着他爷爷低过草尖的墓碑指指点点。他坐成停摆的钟,却
不肯再次上弦。推土机巨大的牙齿在他身后,人们都为他担心
两天前还长着麦子的土地,开始生长尖叫和钢筋铁骨的
楼群,生长密密麻麻的人群、劣质香水、贱卖的玫瑰,和
霓虹灯下浓妆的妓女。她们失去土地,或者必将失去。她们
没有力气,没有商品,没有言论,没有政治立场
可以出卖,只好出卖自身。
5。
十年前,他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能够看到
高而远的秋天。一两个鸟群穿着新衣从南方飞回
今夜,他走进漆黑的走廊,走进许多门的其中一扇
有许多人在他头顶大声咳嗽、呻吟。一只
装满生命颗粒的橡胶制品,从夜空的上层掉落下来
在他的窗台上,跟麦场草垛里尖叫的月光形成反讽
他拼命用身体撞向床板,却无法将这一无谓的动作
和爱情进行横向或纵向联系,和兽欲进行严格区分
对面建筑工地的灯光撕开他的头骨,种下一些金属质的响声
他进城十年,不断更正座标圆点,不断地从南向北搬迁
出租房门前的黑板阴着脸,一天一个指数向上攀升。他只有
不断撤退,靠近早年抛在身后的乡村,才能化解危险
这个疯狂移动的机器,胸肺扩张的频率不断加强。有时
他经过市中心那座天桥,会忍不住掏出家伙,冲天空撒尿
扯直了嗓子骂:操你妈的!其实他不知道
他该操谁?又能操谁?四周都是硬硬的铁家伙,充斥着
雄性血脉贲张的气息,布满精液唾液酒液和鸟粪
等待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免费清洗。他看到
那些被扩张的速度压碎骨头的失业者,龟缩在
不断转移的城市中心,同样沦为边缘人。他们不可能
回到土地,只有佝偻着身子,在繁华的阴影里腐烂下去。
6。
再过十年,他还在城市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活着
坐公交车上班下班,睡觉吃饭,用手指和自己做ài
他看见灰暗的墙体,一只蜘蛛,从网状结构的中心
每晚定时回到边线。他学过解剖学,在手术刀的眼睛里
那些成群结队的血管,在窨井处联结成片,收购废物
偶尔尿道结石、冠状动脉堵塞。一些粪便、经血和
稀薄的精液、工业废水和政治口水混合的液体,在一场大雨之后
高出地表,淹没城市的所有车道。这一刻
他转过身去,发现许多年前离开时的村庄就在眼前
破损的门台上,蒿草比门楣还高。1988年的那个黄昏
他9岁,城里来的人模狗样的二叔屙下的那瓣橘子
长成了稀疏的橘子林。一台饿红了眼睛的铲车,纠结
一只咬牙切齿的电锯,恶狠狠地包抄上来。饕餮之徒
以高尚的名义,磨牙举刀,准备开始一场最后的晚餐。
2005年4月2日于郑州马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