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纪行组诗

    一个时代的意义在于记录，或是表达

    那些隐于尘烟的记忆都去了哪里？

    我与古商城的距离，仅隔着三公分的玻璃

    那些青铜器，它们拿眼睛瞪我

    礼器与酒器，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

    都空了。却装满了我和我的过去

    走出门去，碑刻与纸张哪个更亲密？

    （八）唐恭陵

    我看到，一群半大的孩子

    在神道上骑着吼叫的机器来回飞奔

    那堆粘土和流沙里不过埋着个死人

    一雌一雄的两只狮子守护着墓门

    它们肚皮上有了裂纹

    雄健的天马却终于没有腾空而去

    看护着那个身后追封的帝王，他还年轻

    据说，他有个了不起的母亲

    荒草丛中，石俑们拄剑而立

    两尊笑面翁仲打动了我

    面对死亡，我始终搞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九）夜访杜甫墓

    很抱歉，我们来得晚了

    也是在一个夜晚，湘江之上

    你吐出最后一句华美的诗章，你说：

    累了，我要回家了。

    你的家还很远呢，客船载不动乡愁

    “春寒细雨出疏篱”便收了你的魂去

    许多年后的这个夜晚，车马匆匆

    在闪光灯和喧闹的包围里，我们

    只能以诗歌的名义来看望你

    （十）洛阳民俗博物馆（潞泽会馆）

    迎面就是戏楼。水袖飘飞，唱词清悠

    在想象中，完成从河南到山西的过渡

    那是一群习惯了黄土和黄金的商人

    沿着黄河，从上游到下游

    到了这里就走不动了。京华烟云，商贾王侯

    建一座会馆吧，用喝茶听戏消解羁旅忧愁

    在长长的厢房通廓里，阅读牌匾

    阅读服饰、家具、物什之上的民俗

    我注意到一件粉红色的肚兜

    那必是一个风情的女子，她必定有着俏丽的姿容

    洛浦月夜，她流转的眼波和一曲清歌

    繁复的雕刻，黯淡的纹理，老旧的色泽

    惊叹一声，再惊叹一声

    雨打风吹的廊檐下，散落着的毂与轴

    终究拼凑不出完整的车轮

    （十一）文峰塔，东大街与鼓楼

    追随着小巷的狭窄与曲折，去往更深处

    在文峰塔前，焚烧垃圾的烟熏黑了青砖

    将门封死，杜绝信仰与伤害

    就这样安静下来吧，哪怕只有一天

    既然无阶可登，就转归他处

    咫尺之遥，便是繁华喧嚣

    青石长街，商铺林立，一色的青灰调门

    只有二胡才拉得出。而那些招摇的幌子

    就是古老么？

    鼓楼就锁在东大街的腰腹上

    尘灰遍布。隐藏着旧日的阁楼

    拾级而上，慢慢地去辩听钟鼓声

    （十二）在主席像前

    城市是有记忆的。时代藏在深处

    或者以雕塑的形式浮出

    在一拖和洛轴的门前

    一个时代仍矗立着

    据说，在那个狂躁的岁月里

    有一只手要推翻他，而另一只手捍卫了他

    我不敢想象，没有了记忆的城市

    会苍白成什么样子

    有些时候，雕塑与成长息息相关

    在某个层面上，我们把自己交给石头了

    所以，才滋生了深刻

    2004。12。20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