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纪行

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本文既是一篇生动的抚今追昔的纪念性散文，又是一篇精辟的文艺随笔。特别是关于“胸有成竹”、“意在笔先”的创作规律的提出，成为文艺创作的经典理论。

    还有文与可逝世一年后，苏轼观其书法“飞白体”而写的文与可飞白赞：“其尽万物之态也，霏霏乎其若轻云之蔽月，翻翻乎其若长风之卷旆也，猗猗乎其若游丝之萦柳絮，袅袅乎其若流水之舞荇带也，离离乎其远而相属，缩缩乎其近而不隘也”上面一连串比喻，描绘其书画艺术的非凡造诣。（注：飞白，飞白体，即草篆，东汉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所创。其笔画细处如丝，故曰“白”笔画两端高举如飞，故曰“飞白”）

    作为湖州人，赵孟頫不可能没有仔细揣摩过上面两位的书画作品，加上他家学渊源，特别是痴好书画的祖先影响，他有机会比其他人鉴赏到真正的大师级作品。

    同时，他的妻子管道升、儿子赵雍、外孙王蒙（元四家）、孙子赵麟、学生黄公望（元四家之首）、陈琳、王渊、唐棣、再传弟子盛懋都以他的绘画艺术宗尚为宗，甚至“明四家”之一的文徵明，清代的康熙乾隆都受到他的影响。董其昌评论说，赵孟頫是南宗的“正脉”！

    后世书画家，不仅从艺术本意上强调即兴写意、突出自我的创作精神，而且在表现形态方面开启了集前代大成又加以发挥的新生面。所以，赵孟頫的师古传承，对文人书画的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在他的纪念馆里，我看见了三希堂收藏的赵孟頫42岁时极精的代表作--鹊华秋色图，还有韩干的调良图与赵孟頫著名的人骑图，文与可墨竹图。看见了赵孟頫64岁行书的归来去兮，还有他曾经千锤百炼的千字文，最难得的是碑刻拓本的胡笳十八拍。

    纪念馆的陈列也别具匠心，把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用笔苍劲激昂”的祭侄文，第三行书苏轼“倾倒多姿”的寒食帖，与兰亭集序赵孟頫临摹作品以及王羲之快雨时晴帖同时陈列。加上米芾“极尽变化之妙”的蜀素帖和“骨骼清绮”的瘦金体，几乎把天下最好的作品尽数收于觳中了！

    我特别喜欢的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以他82岁的高龄，历时3年，精心绘制了长达6米的天下最美的山水，令尚无暇一游富春山水的我心痒唏嘘不已！

    连续两天，在赵孟頫纪念馆里，只有我一人独自徜徉在翰墨的天地。临别之际，管理员第二次去，非要为我免费参观，误以为我是行家里手呢？！

    每每我仰望星空，虽然看不见以赵孟頫名字命名的水星环形山脉，但是，心里不止有无尽的高山仰止，还有一丝亲自观摩其作品的窃喜而已。

    三、风雨莲花庄

    莲花庄，位于湖州市区东南隅，早在唐宋时代，这一带叫白苹洲，风光旖旎，为一郡之胜。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于开成四年（838）曾写下了白苹洲五记。赵孟頫在此建置别业，始名莲花庄。数百年来，这里以碧水风荷，景色幽绝著称。

    莲花庄园门呈绛红色，面向苕溪。门额为著名书法家赵朴初手笔的“莲花庄”气韵生动，平淡天然，颇有“吴兴”笔意。一抹粉墙迤逦两侧，墙上缀以朵朵莲花图形。

    园门左侧有一巨石，镌刻着赵孟頫撰并书的吴兴赋全文，洋洋洒洒九百余字，备述湖州山水清远，物华人杰之盛况，附近壁间还嵌有赵氏父子的吴兴山水清远图及碑刻，勾勒湖州形胜，图文并茂。

    园门右侧是“青卞居”茶室，以赵孟頫之甥王蒙的“青卞隐居”图名为室号。“题山楼”是纪念赵妻管道升的。管夫人雅爱词章，尤工书画，擅墨竹梅兰，笔意清逸，是一代才女。

    园中三分之一是水面，亭榭楼阁，傍水而立，溪光莲蓬，倒影成双，堪称“水晶宫”

    园内有二千多吨太湖石，精心垒叠，或聚或散，或高或低，或在池中，或傍岸边，把全园的处处水面缀连成片。

    进入清末著名藏书家陆心源的私家花园--潜园，现在已并入莲花庄，园名是我母校的已故造园大师陈从周所题。绿荫深深，幽静异常，曲径回廊，别有一番风韵。

    莲花庄有吴作人、黄苗子、吴小如、王秋野、冯其庸等名家题字。如沙孟海书额“题山楼”方去疾题“印水山房”王益知撰并篆“欧波馆中银钩铁砚传书法、水精帘下金粉丹青化画师”赵朴初在“松雪斋”撰写的“儒雅风流、一时二妙兼三绝；江山故里，青盖碧波拥白莲”等对联，均可谓蕴籍贴切。真是莲花与翰墨共芬芳，园林同文物相辉映，文采风流，芳韵远播。

    虽然我此行湖州是莲花庄而来，观看之后，对这座园林的评价却不高。它的造园技术虽然秉承了江南园林风格，但是与无锡的寄畅园相比，没有那么精致的匠心，粗放简陋是其败笔，可能是80年代末翻建的原因？杭州的“曲院风荷”与其都是以赏莲品荷为特色，但是后者的曲折回廊和错落亭台却为游客提供了行不足、观不尽的雅趣！

    但是，我庆幸看见了特别名贵的太湖石——高3。8米，宽约1。2米的“莲花峰”为太湖石中之精品，原为赵孟頫“松雪斋”故物，上刻有“莲花峰”三篆字，相传为赵氏手迹。虽然它比不上海豫园玉玲珑、苏州留园的冠云峰、杭州“曲院风荷”边绉云峰的江南三大太湖石那么著名，但是，它却是距离太湖最近，是赵孟頫这一江南才俊灵魂的最忠实守护者！

    明代沈梦麟松雪斋池中太湖石诗“魏公池上玉芙蓉，元气淋漓湿贝宫，汉女梳头云冉冉，天丁凿翠雨珑珑”吟咏此石。

    另外，特别耐人寻味的是，莲花庄里蕴藏着一段才子佳人的传奇：赵孟頫年近五十时，慕恋上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因为当时名士纳妾成风，就不甘寂寞想纳妾，不好向妻子明说，可文人有文人的办法，作了首曲子给妻子示意：你没听说王安石先生有叫桃叶、桃根的两个小妾，苏轼先生有叫朝云、暮云的两个小妾。我便多娶几个妾也不过分，你年纪已经40多岁了，只管占住正房元配的位子就行了。

    他的妻子叫管道升，也是个女才子，善画竹，著有墨竹谱传世。写下了著名的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看了我侬词之后，赵孟頫不由得被深深地打动了，从此再没有提过纳妾之事。

    上面的做法，比现在许多痴男怨女的做法，不知道要玄妙多少！

    离开湖州，南太湖上正淋漓着一场飘风细雨，隐没了所有浪迹江南游子漂泊的痕迹

    2006-7-7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