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诗及中国文学史的研究中,李白的课题常常使人陷入困境。
导致这种状况,研究者的数量太少,自然是一个原因,也直接导致了关于李白诗的评论资料和专著的匮乏。只有胡震亨的李诗通,杨其贤、萧士赟及王琦三家分别为李太白全集做的注本,以及薛仲邕做的李太白年谱等,到了近代,也只有郭沫若先生曾系统地研究过。上述所有的工作与李白同时代的太诗人杜甫相比,难免在专著上的数量和质量上,可谓“扬杜而抑李”了。
这种困境,窃以为,只能归究于对李白的诗研究方式的不妥当。凡是遇到“人生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就说这是诗人生命放荡不羁的豪情,或者说是诗人苦闷后的极大超脱等等。这难免有望文生义之嫌;其实,更多的是,隐藏或者回避了更深的内涵和问题不谈,或者只是考证了一下诗的某句出典或者创作的年代,实在是离李白诗歌背后的人性挖掘很远,离浪漫主义精神的根源与神韵更远。
所以,研究李白或做任何一项具体的研究工作,我以为,一定要力求在精神上的全部和整体去把握,虽然在资料的引用和考据上可能或者难免会各有所偏失。
作为诗歌的爱好者,进而成为关注着文学所代表的时代精神的朋友,想必都会对上述的“李白现象”有所不满。“不满是的向上的车轮”!我们都应该以个人的努力,把浪漫主义诗歌传统对我们当今现实生活的真正启示攫取住。
李白是中国这块汉语言文字沃土上滋生的特殊文化现象。其长期存在而且具有恒久的艺术和人性魅力,一定有自己不可复制和逆转的深层次原因,而不仅仅是长期以来困扰学术界的“抑李扬杜”或“扬李抑杜”的问题了。这当然需要我们对李白以及浪漫主义诗歌乃至文学进行本体上的考虑,这种考虑或者应以生命的存在为基础,这就是李白的价值重佑的问题,进而去思考如何去真正诗意地栖居于现实的土地!
李白已离开我们1200多年了,在他以后的诗歌乃至文化史之中,中国就罕有文化中兴的迹象,就罕有浪漫主义的影子!这不仅是通常所说的,我们没有很好地继承李白的浪漫主义诗歌的灵魂;而是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人类自身的灵性几乎尙失殆尽了,再也难以调动自己的“赤子之心”形寄宇内、歌颂自然了。理性、道德、世俗的尘嚣彻底把我们生而俱来的性灵淹没了。那么,我们读到的不仅仅是一首首激昂飘逸挥洒的诗句,而且浪漫主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了,我们应该也能够从中学会诗化人生的方式了。
我对李白的认识,只能是以“主观”的色彩,稍微加上一点感性认识的“偏爱”在接近的程度上永远不敢说真正理解李白的精神神韵。加上我现在只有20岁的小小年龄,不敢也不可能陷入那细节上的研究,难免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感。我在玩味李白作品的时候,始终告诫自己一点:做人要做真诚的人,依照自己的本性,而不是世俗的理念,浪漫只能是以人的生命为主体的浪漫。下面就将自己的三个妄自菲薄的观点和体会谈一谈:
第一,诗歌与人生合一。
即人生应该是诗意的人生,诗意应该是人生的诗意。所以浪漫主义诗人始终追思人生的诗意,把人的本真情感纯化,力图把人类从各种“非人化境遇”中拉出来,启迪异化现象日趋严重情况下芸芸众生那沉重的心灵。表现在李白身上,他是一个强烈的“以天下为一己之私”的人。
换句话说,他把天下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般的“狂妄自大”他能够时时处处把强烈的主体意识加诸外物,并使外物“情绪和韵律化”他以自己的生命力遨游于天地间自傲,这是他具有浓厚浪漫主义诗情的基础。
与李白同时代的其它诗人,几乎都没有人做到这一点,或根本无法将个人的主体意识摆到李白这样的高度上。
其根本原因在于,李白---以天下为一己为私,而其它诗人则是以天下为他人之私或以天下为天下共同之私。李白是皇室宗亲,使他能够摆脱一个穷酸读书人的孜孜以求的“暮登天子堂”的“田舍郎”梦想,他直到四十岁才应诏入朝,不是由于科举,而是玄宗的下诏相请。他是万物的主人,他是皇族,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心理状态得到最大限度的解放,他的灵魂得以心游万田、精骛八极。
达芬奇一生最大的预言就是:人类定有飞翼!而且一生在致力研究飞行器。李白则用他的一生告诉我们,他就是人类性灵得以飞升之翼。
李白在二十岁时就做大鹏赋,在临终前又写了临路歌,以及其它一些诗中始终以生有巨大翅膀的大鹏自比,以寄托他那“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以迅征”之志!他是以道家的天地人合一为目标和准则的,正因为如此,他能展开“无往不到的想象之翼”正是出于这种心态,足以使他把人的本真情感化,追思人生的诗意而不被异化。
其他诗人则认为天下是皇帝的,自己只不过是天地间的过客,人生旅途看到什么景色就赞美两句,多献媚之词,而少由衷之意,即使偶而言由衷了,也缺乏李白那种以主人翁姿态吟唱出的“天地动、鬼神惊”之语?而李白是主人,他赞美时,自然而且放达,只是由于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欢和钟爱。
下面我们就一道去看一看,李白是怎样以整个生命的神奇力量,振动想象之翼飞翔的:
1、从青年起,李白就怀有“济苍生,安社稷”之宏大抱负,并为理想孜孜以求,锲而不舍,希望建立不世之功。他鄙视蓬间雀,没有凡夫俗子那种垂涎欲滴的权利欲,他政治视野开阔,正如大鹏的个性。正如陈胜所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但他又不想一步步脚踏实地登上事业的顶峰,却想平交王候,一步凌云。他一生都怀有侥幸成功的心理,一举定邦,一言问鼎,西入长安,从永王嶙以及晚年想当一普通士兵进而建功立业的想法都是这“侥幸心理”的直接反映。这一点,正与大鹏捕捉猎物的方式相似,它在云端远远地看着猎物,一个俯冲便轻而易举地用爪子抓在手里。
2、在处世上,道家的思想支配他,他自由自在,毫无拘检,无为而达。他在茶楼酒肆“天子呼来不上马,自言臣是酒中仙”他在金銮殿,让高力士为他脱靴,都是这种心态的反映。大鹏在飞翔之中,总是看似漫不经心,自由自在,但自有服不可撼动的活泼与强硬。
3、他以诗人的眼光观察政治人情世态,有时异常敏锐地看出本质的东西。但总的说来,未免失之浪漫。大鹏在云端向下俯啄,不再象在平地上看世界时那样孤立的静止的,不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而是在动态中把握,而抛开了颜色、声音、形状的干扰,更能抓住本质。
4、在艺术上,他继承了庄周、屈原以来的优秀浪漫主义传统,以囊括宇宙、席卷八荒的气概,以“惊风雨、泣鬼神”的笔姿表现出恢弘的志气和飘逸的风格。所谓“黄河落尽走东海,万里写入襟怀间”“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在李白的古风五十九首中的第一首中,有“我志在删述,绝笔于获鳞”的诗句,俨然以新一代知识分子领袖自居。大鹏展翅飞翔眼天低,放眼天下时,飘逸正是大鹏飞翔的神态和风格。
5、李白正是因为以脱离现实的“以天下为一已之私”的想象之翼翱翔时,远离了社会的价值判断,这是造成其人生悲喜剧的主要原因,但同时又给他浪漫主义诗作注入超越时代的魅力。与一般诗人相比,太白诗几乎是用孤傲的自我串连起来的。“羞于世人同”使他一生“傲岸苦不谐”这种空前和孤傲包涵着世人对他的无法理解和他无法去理解世人的“双重苦恼”
但他对理想执著追求,对生命的极大热爱使他不肯屈服---“耻与鸡并食,长与凤为群”杜甫也在诗中提到李白的不被人理解:“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大鹏的独与天齐的飞行本能,使他苦恼,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6、李白能把不被世人理解的悲愤,体现在不入流俗的的气魄和狂歌的坦荡上。在剧烈的站突中,他能把极度的痛苦表现为极度的超脱各非凡的气势上:“庐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街挂颐事玉阶!”“达亦不足贵,穷变不足悲!”“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候!”“东山高卧时起来,欲苍生未应晚。”大鹏能够在暴风雨中,笔直向上,直冲云宵,以表现自己的生命力,这正是他孤傲冷俊的性格决定的。
李白这种精神境界的超越性几乎是唐代乃至后代诗人无法比拟的。这种超越性使他的诗的力度空前,也使人的生命力各个性淋漓尽致展现。从这个意义让讲:李白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一个以生命写诗的人。
诗例1谢眺楼饯别授书淑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比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惧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事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白的赠别诗占他诗歌的比便相当大,但可以说每一首赠别诗都不是为了写诗写诗,而是为了表达情感的需要。他的诗句都是从他的肺腑里蹦出来的,跳跃着时代向上的脉搏。赠别诗中,他总是能够排除虚伪的感情各捧场,直抒胸意,痛快淋漓。如梦游天姥吟留别送孟浩然之广陵等等,不仅没有应酬的痕迹,就是表达上也是感情充沛,妙手偶得,浑然天成。
此诗首二句承诗题“饯别”言昨日欢聚的快乐已成过去,今日分别的烦忧就在眼前“长风”二句写饯别时畅饮抒怀,正是秋高气爽酒酣高楼,不必为饯别心烦意乱“蓬莱”二句是对自己和李云的诗的评价“俱怀”二句言二人谈起文章。心投意合,兴致很高。最后又落到离愁别恨,又轻描淡地化去。诗人忽喜忽悲,忽喜忽悲,情绪万变意象急剧跳跃。真实反映了一个满腹牢骚别恨的诗人复杂心情,李白之诗能从应酬诗的俗套中跳出来,因为他感情饱满真挚。使形不连而意连有一种合谐和美,所以杜甫评价其“飘然思不群”
李白是一个能把外物随时随处为我所有、带着强列主观色彩的人,这一特点集中反映在他的“以第一人称为视点”的歌行中。
下面举一例卢山强。寄卢侍御虚舟:
导1我本楚狂人,2风歌笑孔丘。
入3手持绿玉仗,4朝别黄鹤楼。
部5五岳寻他不足远,6一生好入名山游!
歌庐山秀出南斗旁,屏风九叠云锦张。
行影落明湖青黛光,金湖前开二峰涨。
部银河倒挂三石梁,翠影红霞映朝日
鸟飞不到吴山长
主体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再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疏雪山。
导入好为庐山瑶,兴因庐山发。
个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波。
人早服仙丹无世情,琴心之叠道动成。
体遥见仙人绿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验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从头六句看,李白是黄鹤楼顺长江寻访庐山时的作品。很显然,李白是以第一人称叙述个人体验开始的,如果你他细读一下这篇作品,你会发现整首诗始终贯穿在第一个人称作品中。歌行的色彩也夹杂其中。在“庐山秀出南斗旁”后九句,每句用韵,采用了自身淡化了的第三人称,在这段描写中,它承担着使本质的感受若隐若现主观意图,而只有通过前边主体导入和这9句的铺垫才能达到。
作者首先设置了一个寻访名山、从“黄鹤楼顺长江来庐山”的狂人形象,然后把第二人称的主要部份渐渐加入第一人称的个人体验中去。后边的四句则直抒胸意顺理成章。
整首诗是用14个大写的“自我”串连起来的。有的直接出现,有的省略去了。在歌行部份中,正隐含着作者“自我”独特的尺度。
后世人评价这首诗“笔下殊有仙气。”不仅仅因为全诗中中反复出现“仙丹”“寻仙”字眼,更主要的是整首诗的把握。李白年介六旬,刚从流放夜郎途中返回。没有一点滞重,能熟练地客观之景和主观之景结合一起。
“好为庐山瑶”一出,后边的感受就接踵而至,而且每一感受恰恰与前边写景相合。诗人把歌行部分与非歌行部分的形式溶为一体了。李白这种做法无疑给作品带来了不谐调的成分,或者说紧张感、跳跃感,而李白的不受内心束缚的浪漫主义诗情,只有通过大多数诗人认为“不可做诗的形式”中,才会在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世界里展翅敖游。
第二,理性不能保证人的判断的正确性。人应以自己内在的的灵性作为外界的依据,以直觉各顿悟有所判断的依据。
也即李白是一个性灵派的诗人,他带有强烈的主观感受,重直觉。他的感情炽热,发为诗则一种天马行空的轻灵飘逸,以江河般的“恣态奔腾”气势来表现自己浩大不捐的力量;而杜甫则象海边的碓石,在岸边静静地矗立着以一种拙力来表现诗情。
这里我想重述一下“诗”这个概念,虽然我经常讲喜欢读诗及某人是诗人之类的话,但如果真让人讲一下诗的概念,又恐怕难以讲清楚。
在我国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尚书中做了如下的定义:“诗言志”这是对后世诗歌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定义。
何谓志?郑玄注:“诗所以言志者,意也。”史记王帝本纪甚至就叫做“诗言意”——意是情感,怀抱等,后来毛诗序中解释更清楚了:“诗者,志之所之也,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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