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

    那软软的东西时而触及我，时而远离我，就象突然聚拢的乌云洒下的水珠。从汽车半开的玻璃窗落在我身上，还有打在玻璃上沙沙的轻响，既给你淡淡的喜悦又给你阵阵的清凉。心里想着这种清凉脑里浮现出在上个寒假的一个夜晚寂寞之时，和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男性女性喝了很多酒，打桥牌之时难免时常上厕所，因女孩子胆小，上厕所穿过黑黑的走廊也要由男人陪着。静静的夜，即使心跳也听得到。尿落在水泥池里，哗哗的，格外清脆！就象那座新建的教学楼，教室的斜对面紧对着女厕所，一种特有的气味就象汽车车厢里的女性的香味汗味一样，是那样触动我的神经！不经意的一瞥，那板壁下面依稀一双纤细的脚踝，还有那同样清脆的响声，加上我怦怦有声的心跳与冲动。第一学年与同班同学去杭州湾海边玩，听到大海的波涛也是这样的水声，只是比这更澎湃！那次我们捉到了很多螃蟹，但岸边的石头扎破了我的脚，血哗哗地也是这样清脆地流着。还有白浪翻涌人跳跃嬉戏时的景致，都有血流出血管使那鲜红的晕眩，都是那般五光十色的灿烂

    汽车开得很慢，慢得使我没有感觉到傍晚的来临。城市的阁楼上炊烟升起来了，霓虹灯也亮起来了。我和东窗以及东窗和街之间都是这种雾，我被雾包围了。在学校里也曾有这么一个小屋，准确地说也不算什么小屋，只是一个楼梯间，我戏称为“心之驿站”每蹩进这个小屋，总有一种被烟雾包围的感觉，充满烟雾就是那里常有的气氛，点上一根根香烟，把许多平时积累起的郁闷转化为语言。象吐着烟圈，把自己和周围的墙壁通通罩住，只留下微弱的光线和晃动的人影，直到这烟气把所有人薰得近乎晕眩，失去对空气的清晰感觉，就打开窗子和门，人们就纷纷散去，离开了小屋。

    小屋每天都亮着灯，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每到早晨、中午、傍晚，人们都从它的身旁经过，它象横亘在两者之间的河流旁的航标灯，也象旅程的起点和终点之间的驿站。我总是高兴地从小屋的主人那里搞来钥匙，拿着几本毫不相干的书坐在那里熬夜，象孩子游戏时摆弄心爱的玩具，总是不安地看了这个看那个，手指在颤动着，心也格外激动，只为从里面找出一种新奇的东西。打算彻夜玩一种有趣的游戏，也是要有极大的耐心的。过了十二点，宿舍楼的门早已关了，到那里的睡觉已与你无关！只有这几本书和你，还有“心之驿”小屋和夜那如水的感觉。开始，还有一些匆匆归巢的鸟在阶前喳喳地低回，渐渐地罕有人声，连热恋的鸟儿也停止了呢喃。打开窗户也只有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深彻的黑暗！站在窗口，就似站在黑暗的边缘！当人喧乍起时，我还在静思；当晨曦微泛时，我还罩在灯光中，未发现夜与昼的界限。夜里有时我喜欢独自走在静寂的操场上，宿舍楼的灯光疏疏落落地亮着，楼的侧面恰似一个硕大的围棋盘，亮的是白棋，暗的是黑子，棋局变化复杂，就像是失眠者与睡眠者的对弈！而那亮着灯中的一个寝室是我不归的“家”当我带着困倦和劳乏来到食堂打饭时，大师傅竟询问我怎么这么早醒来吃饭呢！

    大学三年就这样划过去了，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有一种也曾追求不朽后的失落。第一年，找到系分团委书记，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搞出一份叫做拓扑的刊物来，辛辛苦苦地忙了几个星期，竟把充满油腻的手写刊物搞出来了。荐发给许多人，那莫不相干的人，放在其他系分团委的柜子里，难保不成为手纸！于是第二期，直至现在的第7期。要毕业了，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问起我的过去，没有人关心我的努力，一切都是徒劳的？！即使把一个个本子上写满自己的名字和诗作。索性去同济大学生报社工作，默默地做事，从来不提自己，直到报纸和自己血肉相关，直到报社的同事觉得自己傻得可爱可怜！终于出了一期报纸，上面写满自己的诗歌，去当报童，为自己叫卖，想象中名噪校园、名噪全市、名噪全国可是没有！一切都那么平静。象那位知心朋友当时告诫我的不要期望过高，尽管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期望的是什么呢？读者并没有对我有什么许诺，他们随便怎么做！我只是觉得自己是在游戏，用一根木棍，在名胜古迹的墙壁上战战兢兢地刻着——到此一游？

    我在车上。我感觉到人们在街道上飞快地走着，人们在街上他们只注意到汽车飞快地开着，而没有感觉到我也在走啊！一个小孩子在车上向父母询问着一个个问题，他的父母没精打采地回答着。在家的时候，我对待父亲不也正是这样吗。今年我已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岁是法定结婚年龄，哥哥姐姐那时是二十七八岁结婚的，是晚婚年龄。我的初中同学中许多现在已经结婚了，抱着孩子，孩子很可爱，可他们却不像个父亲，他们也年轻得像个孩子。我哥哥的孩子很可爱，而小时候哥哥常带着我玩，现在我是孩子的叔叔，叔叔是孩子的近亲，是荣誉称号，须认真对待，所谓做叔叔得有做叔叔的样子，不管自己儿时怎样被爸爸训斥，现在却只有教育下一代，是不能视同游戏的，而只能带着他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