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两条狗,一条大狗,一条小狗。大小不是从年龄上区分,它们年龄相仿。大小是从个体上区分,一条体形较大,一条体形较小。两狗同居于猪圈,白天在圈内懒睡,晚上圈门打开,它们便在院内追逐嬉戏。小狗年龄虽然也已两岁,与大狗同属一个品种,但却十分短小,我怀疑是它小时侯那场大病服食了过量的药物所致。也基于此点,它赢得了家中老少的喜爱。
记得它们小的时侯,大狗仗着自己身高体壮,进食时总会抢占有利位置,把小狗挤在一边独享美食。小狗只好在一边低着头,扎着毛,色厉内荏地叫上两声,见大狗毫无惧色,便无奈地走到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眼中分明有着一种哀求。馋得极了,才会与大狗咬上一架,也是被扑得四脚朝天,连声求饶。于是乎,我便大声斥责大狗,大狗也只好低眉顺眼地躲开一边,委屈地看上我两眼。小狗却迅速地补上大狗的空缺,津津有味地饱餐起来。看着大狗的哀怨,我又有些不忍,待得小狗吃得差不多时,便把它轰开。久而久之,大狗小狗渐渐熟悉了这种争执、呵斥换食的进餐习惯。小狗再也不曾畏惧大狗,低吠中也多了几分狗仗人势的味道。
狗虽然是狗,但却很有灵性,要不怎么会成为人类忠实的朋友,担负起看家护院的重责。大狗看上去憨头憨脑,但却十分聪慧。每次进食时,如果有人在场,它肯定是闪在一旁,决不与小狗争抢。一旦主人不在,你便很快就能听到小狗哀哀的叫声。待你跑出来看时,它早已卧在一边,懒洋洋地望着你,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大声责骂它,它又会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让你又好气又好笑。连续几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操起棍棒对它一顿毒打,一边还破口大骂:“狗东西,它这么小,你就不会让着它吗?”经过这次,大狗彻底失去了气势,再也未敢对小狗稍有不敬,每天院内嬉戏也成了被追被咬的对象。
大狗很能吃,每餐必食三个馒头,而且还有加餐的趋势。母亲看不过去了,吵着嚷着要把它卖掉。我极力劝阻,一直大讲狗的用处,母亲让步了,但也开出了条件——狗餐必须减量。减就减吧,先保住它的命再说吧!四个馒头变成了两个馒头,大狗最先承受不住了,身上的赘肉最先掉了下去,狗骨嶙峋的让人看着可怜。曾经偷喂过一次,被母亲发现,威胁我说如果再有下次一定卖掉。我胆怯了,母亲是那种说到做到的女人。终于有一天,大狗饿得极了,跃出猪圈跑了出去,到野外觅食去了。
大狗第一次外出我很担心,小狗也很担心。待得它安然回来时,我不忍责备,抚摩着它那黄惨惨失去光华的长毛,把它引入猪圈。小狗早已迫不及待的上前和它亲热起来,再无那种不可一世的傲劲。
两次,三次,四次,大狗的外出越来越频繁,我渐渐习惯了,再也不会为它担心。直至有一天,村上的张三找到家里来说,大狗扑吃了他家的四只鸡,以前碍于面子没有找来,但大狗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悔改,又连吃了两只。好说歹说,按市场价赔了张三鸡钱,张三才无可奈何地走了。牵出大狗一阵毒打,任它哀鸣不已,但仍不能发泄我心中的愤怒。经过这次教训,再加上我又重新加固提高了圈笼,大狗老实了几天。但几天后不知何时又蹿出圈笼,把张三引了过来。张三的到来,我无颜以对。拖死狗般地拖出大狗一阵毒打,打得张三都看不过去了,出手拦阻,我这才罢手。又是连连地赔不是,张三这才走了。我不得不再把圈笼加固提高。
大狗似乎真出不来了,但心却变野了,成天在笼里转来转去,对着笼外的一方蓝天狂吠不已。呵斥没有用,责打也没有用。最后,狂吠竟变成一种凄厉之音,如鬼哭,似狼嚎,听之令人心烦。我对大狗竟渐生厌恶,时间一长竟发展到每见之必骂之,每见之必打之。但仍未想到把它卖掉。大狗仍不知悔改,成天嚎着,大有不把张三家鸡吃完不罢休的架势。与我相比,小狗的态度却有了180度的转变,再也不曾欺负过大狗,相处时亲热了许多,尤其是每次大狗远归之后。
终于,有一天,大狗又蹿出圈笼跑了。刚开始,我也没有担心,心里发着狠:“这次回来,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一连几天,大狗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出去找了几次也未曾找到。看来这次大狗是真走丢了。(或者被别人捉住宰杀,或者成了别人家的看门狗)
心里空落落的,望着小狗,小狗也忧伤的看着我。它已经两天不吃东西了,摇摇晃晃地步履竟有些蹒跚。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的耳朵总会鸣起大狗那难闻的叫声,不过竟然有了几分亲切。恍惚中,我还会起身下床来到院中,抚着小狗,和它说上几句。远处偶尔几声狗吠,我又会突的站起身来,屏息静听。当确定不是大狗时,心里是那样失望。
大门永远开着,却在也闪不进大狗的身影。
狗儿走了以后,我明白了许多,世间事物之间的情感,不管是厌恶,喜爱,憎恨,热爱,相处久了,便会形成一种习惯。当习惯被打乱的时候,你会觉得非常不习惯。这种不习惯是发自心灵深处的,真又一种莫名的感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