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弹

    　　秋在四季里，不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

    秋天实在是个丰收的季节。所谓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桔子熟了，稻浪滔天，金黄便成了主色。连路边的野菊花，一片片散落地立着，竟也站成一个个小小的金太阳。我回老家的时候，站在那条沙河堤上，有夕阳射到水面上，于是水面便澄黄澄黄，而且还铺开去，闪烁着刺眼，沙滩也成了发光的黄色。坐在沙滩上，望望河里的倒影，一缕秀发被风吹得飘着，发梢竟也闪着黄光。用手掬起一捧水，然后撒下去，水珠儿成了串，反射着金色的光。秋天竟是如此灿烂的季节。

    可是秋天实在是个落寞的季节。秋天这种落寞的情怀，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的，更不是我等凡人能诗意地描绘的。“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历史上这些著名的诗人、词人，脑海里不知装了怎么样丰富的创意与灵感，才得以在秋天这样一个丰收的季节，写出如此荡人心魄的千古流芳的诗句来。他们的灵魂，一定是无尚自由且孤独而落寞的。透过这些绝美优雅的篇章，仿佛看到一个潇洒飘逸、狂放不羁的李白，竟也在中秋的夜里，哼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样温柔缠绵的诗句；又仿佛见着那个气质非凡、玉树临风的苏轼，拿着一壶酒，身旁伴着个红袖添香，对着明月哼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还有那体弱多病的杜甫，在一种无以自制的忧国忧民的情怀里登高望远“万里悲秋常做客”最后在心力交瘁中抱憾而死；还见到袅袅婷婷、忧愁哀怨的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想象着她那张古典的脸，一定在月光下有着无可比拟的凄美。

    唉！古时候人物质如此贫乏，精神世界却如此丰富而广阔，如此缠绵而幽远，竟真真有些遗憾生不逢时了！现时代的人，男人们追求灯红酒绿，花花世界，疯狂地追求名和利，以至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铭志”用权和钱来践踏世间任何看似公平的规则，连文学也彻底市场化、快餐化，有几个人沉得下心来，做一些“精神方面”的构建？现时代的青年人，还说谈文学，就是看一本象样的书，也无法做到了。整天就是牌桌上奋战，在灯红酒绿里迷醉，神经早就麻木，精神彻底颓废！想起贾平凹的废都，当时无法理解，他怎么把好好一座都市描绘得跟一座鬼城一样，纸醉金迷，一群色情男女，人的精神与道德全面沦丧，现在看来，字字真，句句理。不竟想起最喜欢看的文萃报，自今年以来，在每张报纸的重要版面，都有绝多篇幅来描述贪官背后的故事，无外乎就是金钱、女人。最使人眼前一亮的是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女贪官，竟还出现了辽宁一位女国税局长花56万整屁股的咄咄怪事！56万啊！可以资助多少贫困家庭，可以挽救多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啊！可在她的眼里，竟只是为了屁股美容！也真是，多少朱门酒肉臭，多少白骨路上埋啊！我看，这女贪官整出来的迷人美屁股，比多少老百姓的脸加起来再乘起来还值钱多少倍呢！可见人终究还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有钱有势的人屁股比比常人的脸要漂亮得多，无钱无势的人，脸可以给人当屁股踢呢，还要人家心情好才愿意踢你。

    真不知道，要是李白、苏轼他们生在当时，有这么多丰富的素材，要写几篇关于秋的文章，会有怎样的惊天动地！不过也未尽然。文化的灿烂往往是在物质相对贫乏的时代，物欲增长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大脑的退化，尤其是情商的退化。于是，茫茫大地，到处是一片混沌的大雾，有浓有淡，有愁有惨，有狂有喜，总之，江山一笼统，大海一窟窿，无处不在地罩着这层混世的雾，人们在这雾里没头没脑地活着，倒也是一种模糊而麻木的美呢。

    本是想好好赏秋，赞秋的，却不知怎的，思维一片混乱，离题千里，竟想起，原来想着秋是与故乡、家园紧密相连的。“浮云游子意，落日故园情。”古时候通讯不发达，人们寄托思乡之情，只能通过浮云、落日，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却体现了多么浪漫的情怀！你看那天上飘的朵朵白云，那夕阳西下，竟都可以转达我的相思之情！如今电话、网络将整个地球变成一个乒乓球差不多，家书不值钱了，问候廉价了，情感也变得不再珍贵了。“秋已尽，日犹长，仲宣怀远更凄凉。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你看古人多好，一杯酒也可以洒成一首诗，一朵菊花也可以让他纵情歌唱，现代人呢，满屋的电视、卡拉ok，却也找不到那种优雅宁静的状态和感觉了。一阵疯狂下来，头脑兴奋，身体兴奋，要想些做些什么连自个儿都不知道了，哪还有心思去对着一轮明月、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去歌去咏罢！即便有这等人，别人也会笑他，这人不是迂就是腐，不是痴就是狂。

    秋啊秋，你实在是没变的，你仍是丰收而落寞的。我只不过是在一个有着丝丝凉风的秋夜里，对着闪光的电脑，作着这样一曲无病的呻吟。我害怕有人看见，会这样笑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待我识尽愁滋味，我道着“天凉好个秋”的时候，我希望自己在人生的秋季里，能收获一些精神的果实，象那长空横过的大雁，叫声婉转凄怆，却叫人永远难以忘怀，那样孤独美丽的背影，虽然落寞，却永远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