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黛玉——冰清玉洁的悲剧塑像

    台湾作家林清玄曾说过：“白鹭立雪，愚者观鹭，仁者见雪，智者见白。”林黛玉，几百年以来，生活在千千万万人的心目之中，有褒有贬，成了一个不朽的艺术典型。笔者读红楼梦，尤如蜻蜓点水，象“观鹭”的愚者，连表象都不曾看得仔细，更无法深入问题的实质，只是将心中笼统的感受与体验，付诸笔端而已。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綣，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誰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林黛玉的一生，就象那飘泊无依的柳絮，长年累月被愁锁在苔藓盈阶，围绕着苍苍翠竹的潇湘馆。她独特的个性，出众的才华，绝代的姿容，塑成一个悲剧的形象，冰清玉洁，永生永世活于天地之间。

    黛玉寄人篱下，又是个女子，且极具有诗人的敏感气质“曾经离丧”的悲哀，觉醒后却找不到出路的烦恼，婚姻问题上的焦虑，三者一结合，就造成了她情感上的既脆弱又坚强，性格上的既孤傲又谦和，语言上的既尖刻又宽厚，心眼上的既狭隘又笃实。“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不论是大观园里的繁华热闹，别人家的温情笑语，自然界的飞花落絮、春风秋雨，无一不在她心中引起深沉的哀痛。“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这位多愁善感、锦心绣口的少女，虽给人以感伤的情调，却绝无颓废的气息，我们觉得她是凄凉的、忧郁的、美妙绝伦的。但她作为一个叛逆者，其意志却是坚定不移的。“诗言志”她有不少诗作反映了她心灵深处某些执拗的追求。如五美吟虞姬：“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姬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堪说有凛凛巾帼气概。咏物诗螃蟹咏中也说“铁甲长戈死未忘”同样寄托着锐气与斗志。哀戚缠绵的莫过于葬花词了，然而其中仍回荡着某种战斗的颤音。她面对惨淡的人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热烈地追求理想，想摆脱罪恶的现实世界“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但她并不寄希望于遥远的天国，仍是从现实人生中去追求，直到死而后已“天尽头，何处有芳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玉可碎宁可不改其白，竹可裂而不变其节，潇湘馆的丛丛翠竹，不正是黛玉意志与人格的写照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给人的感觉是最好的，尤其是女子，不掩饰自己的本色，按本色来行人处事，总之是十分可爱的，然而这种可爱，在现实生活中行得通吗？李白说：处世忌太洁，至人贵藏辉。就资质而言，黛玉可谓是“阆苑仙葩”但她太清高，太露锋芒了。她目不容尘，爱说就说，爱恼就恼，一片天真，毫不矫饰。这无疑是十分美好的。她的品格是那个时代的美好品格，也是今天的理想人格。也许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隔膜与冲突。现代很多男子认为宝玉是最幸运的，她有林妹妹做女朋友，她的纯真与娇嗔使她更加可爱，因此他拥有美妙无穷，销魂透骨，荡气回肠的爱情；他又有宝钗这样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因此他又有现实温馨的婚姻。但试想，倘若他娶了黛玉，距离消失，实打实的日子冲淡了一切浪漫情思，他还有心思与其一同赏月葬花，一同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吗？恐怕剩下的只有烦恼的无穷无尽了。

    黛玉死了。曹雪芹死了。黛玉的悲剧形象却永远流传。我们把她当成一个美丽的理想，生活在现实当中。当我们意识到天真、真纯的可贵，当我们顿悟“大象无形、大方无隅“的境界的时候，我们又不得不要求自己学会许多技巧，去应付人生。因此人生短暂，生命毕竟只有一回，我们不可能去当黛玉一样美与纯的殉道者。

    奈何不得。唯有前行。将黛玉永存心中，象宝钗一样奋勇前行。奈何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