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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年我在义乌大陈村过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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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史无前例的运动在旗帜口号标语纷乱中迎来春节。其实过年对于惶惶不安的众多家庭和亲友都失去期盼,就是那么几张副食品票连孩子们都拖着鼻涕青光小脸没有丝欢乐,大人的心都忐忑揪紧,但还要响应号召放弃休息促生产,日子是踏着雪在捱。我更难,负责街道服务站生产自助的小厂,依仗市废旧物资部门分配的旧衣麻片碾花纺线织再生布,偏偏社会太缺穿短用废品收购站进不多货断档,无有原料开工,这个关节眼停机关门要犯政治大忌!正有猴抓似的转圈,有位工友大婶过来咬耳朵说她老家义乌有人能送料。诧异窃喜忙允,果真次日,一辆载满烂衫破裤的三轮车推进,自称老陈中年汉子汗水淋淋诡谲眨眼说,是村集体的!还要吗?机器欢响,但心中还是存疑来源的正当。接着送货的老陈看出心思邀我前去。

    数天后我乘车到义乌已是傍晚,没有直达只得落脚在佛堂公社招待所等他。一间黑呼隆咚老宅踏上吱吱响的楼板上去,灰木门内摇晃着盏昏黄的灯,正想安顿,砰砰敲声,老陈二脚沾着泥垢来了,哈着热气拉手嚷,去,到我家过元宵节!

    今天是元宵节!我已经多年不知还有这么个节日!

    乡下人按老祖宗过日子,元宵是我们村里的大节。他眉毛间扬着欢悦。

    到了大陈村口,有几个孩子提着自制小灯笼在跑蹿,跳动的火苗映出红光点点碎碎散逸在白墙黑瓦,时不时照出多家门檐下砣砣货郎担。

    陈家婆娘挽袖捧出二包粗毛纸包,透开见是红糖和生花生。老陈剥颗蘸糖递给我,我犹豫怕生腥。他自己先尝大口嚼着说,这里风俗,招待客人要的是甜甜密密生生落落永远有脚力!

    脚力!我懵了。

    他指指依墙的货郎担说,我们这里每家都有肩荷着它穿街走巷收废旧的人。

    鸡毛换糖,我心透亮了,脑中回想起早昔长见手摇泼浪鼓么喝的形象。你们,现在还在

    有什么?要不这薄田脊地能喂饱肚子。不过,集体有证,家家户户过了这个节都出去了,天南海北跑,怎么?长期与你厂挂钩,要多少给多少。此时桌上已经端上菜肴,鼻子嗅到久违的腊肉香,还有贴着福字的元宝鱼,汤团在锅里沸沸地浮腾

    龙来啦!陈家儿子跌撞地进来叫

    龙!还能闹!我再次吃惊。老陈洒脱起身随即拿起坐着的板凳,拉我外出。你看了知道,还很合时宜呐。

    远处长曳群乡人举着火把鸣锣敲鼓过来,哪有锈球龙头?前面扬着面红旗,连接的是串长长相连的板凳,每条前插着竹杆标语,在风中猎猎作响,好在有红灯笼悬着,能读出令人熟悉的时髦词句。老陈不知啥时颠跑过去,熟练地将自己板凳前孔植入根棒接在后面,哄哄然扭起身随着舞动。我尾跟,不时见有男人出门接上板灯,双双脚有劲地蹬着,嗨呀嗨呀摇摆,鞭炮也连串响了,天上的星都震得在沿河水面上灼耀,把沉闷的乡村带起生气和活力

    我久久烙下这特有时代难诚的画卷,原来,再大的折腾还是不能压抑土生土长村落俚民传承的风俗,肩荷的板凳是寄托着希望,连接的是人心,脚踏实地做着自己的事。

    现在,每当我凝望义乌小商品城前铜铸昂扬的货郎担,仿佛手上擎着的泼浪鼓传递出那年大陈村过元宵节声息。老陈的儿子已经开起宝马车,他呢?听说成了董事长,还能几里咕噜和外商谈生意哩,不知,桌上是不是放着红糖生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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