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倾城

;   苏子俊打电话来要求她请吃饭已是数十天之后，天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人是如何得知她的电话号码的。“这个太简单啦，那天我看到你进了那幢写字楼，只要向门卫打听一下便知道了。”苏子俊得意地解开了莫小芮内心的疑团。

    他带她进了一家西餐厅。莫小芮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用餐，心里没底，觉得那是有钱人才来的地方。“苏子俊，我们能不能换家中式餐厅，我不喜欢吃西餐。”莫小芮努力镇定道，她身上一共还不到二百元钱。“来都来了，就这一回。”苏子俊拉着她走进去。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家西餐厅吗？因为坐在我们这个位置看这个城市的日光最美。”苏子俊看着她的眼睛道。

    莫小芮的内心似乎有什么触动了一下，她不由得又想了那首歌：日光倾城。

    “小芮，我一直想带着心爱的人来这里看这个城市的日光”

    “苏子俊，你看，从这里看我们公司的写字楼才算美呢。”莫小芮打断了他的话，那一刻，仿佛有锋利的刀片缓慢地从她的心头划过。她清晰地看到曾经那个深爱的人在人潮人涌的街头拥着一个时尚靓丽的女子，一脸甜蜜幸福地走过。

    “牛排来了，快吃吧。”苏子俊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对她脸上的泪水假装没看见。

    莫小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饰着：“风有点大，我的眼有毛病，见风会流泪。”

    苏子俊低头切牛排，听着苏小芮隐忍的疼痛话语，内心疼惜不已。他不知道她的过去，可是他想给她的未来，她却含蓄地拒绝了。好一个敏感细腻，慧质兰心的女子。

    莫小芮用三秒钟的时间，仰了仰脸，将残余的泪水逼回眼眶。她曾经也以这样的姿势仰望着幸福，如今，她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天花板。陌生。陌生。

    四

    苏子俊成了莫小芮最知己的朋友。他们心照不宣地交往着。苏子俊等待着有一天，莫小芮能够向他坦白她内心的伤口，直到她允许他帮她治愈。莫小芮闭口不提爱情，每天工作，工作，工作，生活单调得比凉白开还无味。苏子俊常常免费上门帮她维修马桶，水管，换灯泡，换坏掉的窗玻璃，修门锁。莫小芮只会煮泡面，两个人挤在狭窄的过道里，吃得津津有味。莫小芮将所有修好的灯泡都打开，兀自在沙发跳舞，笑得一脸绚烂，苏子俊常常觉得那是他带给她最好的幸福。苏子俊走后，房间一下子空旷起来，莫小芮会站在阳台黄昏的光影里发呆，偶尔也会想起苏子俊，想到如果两个人可以这样没有要求，没有牵扯地过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莫小芮将在海边和雨珊拍的照片放大，放在电脑前。她有时会悲哀地想着自己的心正在迅速衰老下去，因为最近她常常怀念那些和雨珊读书时的欢乐时光。苏子俊那一日看到照片，笑着问，旁边这位是谁？朋友，很漂亮吧。莫小芮打趣道，她说过几个月要来我这里工作，到时介绍你认识认识，怎么样，我这个朋友够义气吧。

    苏子俊耸耸肩，并不当真。他真正梦想着的是有一天，莫小芮能够将她和她女友的照片换下来，放上他和她的合照。转念一想，他们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过。

    就在苏子俊硬拉着莫小芮照完大头贴的第二天，雨珊打电话来让莫小芮去车站接她。莫小芮感冒发烧，在医院打点滴，苏子俊帮她去接的人。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如意郎君了，人还挺帅的。”雨珊去医院看她，不真不假道。

    “别瞎说，普通朋友而已。”莫小芮急道。

    苏子俊手拎刚炖好的鸡汤，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心漫上丝丝凉凉的疼。

    雨珊不知使的什么魔力，竟在苏子俊的公司当上了总经理助理。时间一恍过去一年。莫小芮仍在她的公司安静地上着班。这时的雨珊和苏子俊已经成了工作上的搭档。莫小芮慢慢觉得，自从雨珊来了并进了苏子俊的公司以后，苏子俊来她的家便少了，打来的电话也少了。偶尔苏子俊会请她吃饭，雨珊也总要以各种名义一同前往。他们俩谈工作，不甚投机。莫小芮倒被冷落一旁，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他们两个在一块，她倒成了多余的。每次苏子俊想要与莫小芮讲几句话，总不时被雨珊打断，莫小芮灰落地觉得苏子俊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他们似乎又复归了当初的陌路人，却没了当初初相遇的惊喜与心悸。

    三个月后，雨珊提出要搬出去住。这期间，莫小芮全身心埋首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换了手机号，并没再告诉苏子俊。她赌气似地要将他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世界说小也大，这三个月，她竟没再遇上苏子俊，雨珊与她的话也少了很多。

    这一日，莫小芮听着音乐，在街头闲逛。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起头，一看，是苏子俊。

    “你好吗？”苏子俊满目忧伤地问。

    “我，很好。”莫小芮简短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

    “我丢了手机，号码也丢了，所以没法联系你。”莫小芮抢先撒谎道。

    “你什么时候竟学会了撒谎？”苏子俊猛地从她牛仔裤袋里掏出手机来。

    莫小芮一时无语。

    “你和雨珊在交往吧，我祝你们幸福。”说完，莫小芮扭头要走。

    苏子俊拦住她：“你知道吗，小芮，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记得最初与你交往时，我告诉自己我可以等到三十岁，我天真地以为，几年的功夫，你会慢慢忘掉那些伤痛的过去，告诉我你内心的伤口，并且允许我去为你疗伤。可是，我错了。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我太累了，我已经三十岁，再没有剩余的青春可赌，雨珊说她爱我，我想要一种被温暖的幸福。这辈子你在我的心里都是刻骨铭心的，就像他在你心底一样罢。谁也无可替代”

    莫小芮忘了苏子俊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只清晰记得他泪流满面的脸。在人潮如水的街头，她看到这个城市一片日光倾城，却独独照不到她所伫立的一角冰冷。滑落的耳机里空灵地唱：天空之下我们轻得像羽毛/双眼是盲目的最佳玩伴/还是选择了不选择的旅途抱怨这城市日光太曲折/只有日光还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