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盆里净了净手,又从衣袋里掏出那截牛角,呜哩呜哩哇呜哩呜哩哇吹开了。
“那驼背子他们怎么过去的?”见他要走,我急了。
老阉匠正了正眼镜,从嘴里拔下牛角,说:“你这伢子还行,告诉你吧,先过去的是瞎子,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杖在地上划,边划边说:‘我要画条龙,我要画条龙’就画过去了;驼背子就跟了过去,低着头说:‘让我看一看,让我看一看。’;摆脑壳跟在驼背子身后,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跛子一听抬腿就走,边走边说:‘我要踩掉你的,我要踩掉你的’就过去了!”老阉匠背着药箱箱,边说边演,那样子好像瞎子、驼背子、摆脑壳和跛子哟!
爸爸笑得前仰后翻,妈妈笑得护着肚子直叫“哎哟”我呢,边笑边学着老阉匠的样子舞了起来
老阉匠冲我做了个鬼脸,又从衣袋里掏出那截牛角,呜哩呜哩哇呜哩呜哩哇一路吹走了。
不久,后面村里就传来猪叫声。
整整一上午,我的脑海里尽是老阉匠阉鸡的动作,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手心也痒痒的。
下午,我开始准备刀具,用一片废钢锯条,磨成一把小刀;用铁丝锤成两个小钩,绑在一块小竹片上;然后,再用铁丝锤成一个小钩,用来钩那“黄豆粒”爸妈又不在家,我正好试试。
我用一把米将芦花鸡引回屋里,然后一关房门,只两圈,芦花鸡就背抓着了。
每一个动作,我都照着老阉匠的办;先挤鸡屎、垫布、缠鸡腿、扯毛、割洞、将蔑片压成弓状、让钩钩住洞口两边、将食指伸进去。
奇怪!我的食指怎么没发现“黄豆粒!”可能是食指太短了吧?我的心里这么想,就改用中指,还是没发现!这下,我额上急出了冷汗,那芦花鸡在我腿上不停地哼着,想是痛得厉害吧?用手摸不到,我就用铁钩去钩,钩出来的却是红红的鸡肠子
心,在急跳。汗水,在不知不觉中往下淌。正抬手檫汗之际,忽然看见爸爸挑着一担青草,跨进了地坪!我来不及给鸡松绑,就将它掀在地上。那鸡张着翅膀扑打几下,眼睛一闭,头一偏-—死了!
知道闯下大祸了,拔腿就跑。爸爸一见那鸡,知道是我的“功绩”抬腿就追。可是,我已经跑到塘基上,刚好与爸爸对面,爸爸往右追,我就往左跑;爸爸往左追,我就往右跑,爸爸始终追我不着,边追边指着我骂:“你这砍千刀的,看我不收拾你!”
爸爸骂骂咧咧地干活去了,我却不敢回家。
天刚黑的时候,我怯怯地摸到家门口。
“先不理他,让他回家睡着后,脱掉衣裤,狠狠地打他一顿!”这是妈妈的声音,一向护着我的妈妈也这么说,看来,我今晚不能回家睡觉了。
默默地向后山走去,我不知道,今晚该睡在哪里?突然,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本能的往旁边一跳,不料,跳进了一片刺丛!“小龙,别怕,是——我!”我一看是老阉匠,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我的事,你知道了?”我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
“刚才知道的,还看了你的工具呢!”老阉匠神秘的一笑:“你不回家睡?”
“爸爸会打死我的!”我委屈极了。
“那你上我家去睡吧!保证安全!”老阉匠关切地说:“后山有老虎咬人”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老阉匠一起走。
老阉匠开门,点灯,我怯怯地跟了进去。
“你先一个人呆一下,把门关上,我出去一下就回来的。”老阉匠背着药箱出去了,想必是谁家的猪又要打针。
我独坐在老阉匠房里,慢慢地想老阉匠是个独身人,他为什么不找个女人?莫非他嫌女人煮的饭不香?洗的衣服不干净?怎么不带个徒弟,帮他料理家务?我越想越想不通,觉得老阉匠是个大怪人,就他的技术
我正想着,忽然有人敲门,我想一定是老阉匠回来了,当我惊喜地拉开门的时候,我却吓呆了,敲门的,原来是爸爸妈妈!老阉匠站在爸爸背后,正向我做鬼脸呢!
情急之中,我连忙往老阉匠的床底下钻。
“秋龙,爸爸不打你了,反正你读书不上进,就跟郭师傅学阉匠吧”爸爸用和蔼的口气对我说。
“蛮多人想跟郭师傅学,他都不带。一来是看我们家穷;二来看你有点悟性,兴许你能学好这一行,今后要发狠学,噢!”妈妈边说边掉泪,很激动的样子。我鼻子一酸,腿一软,连忙叫了声“师傅!”
从此,我便有了一只小牛角,呜哩呜哩哇呜哩呜哩哇地吹,好快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