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如水的忧伤

与愿违。）

    一样的天空。舞澈等着林晨朗一起上学。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看看时间，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学校。中午做完课间操，舞澈在人群里寻到了林晨朗的目光，可显然他在躲避自己，眼睛一下子低了下去。怎么了？舞澈不明白。也没发生什么啊？昨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回的宿舍，因为昨天楚蝶儿过生日，林晨朗被邀请去了。其实也没什么，高中三年楚蝶儿每年生日林晨朗都出席的。舞澈并不觉得林晨朗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有什么不妥。舞澈和那些人不搭界，只好自己回宿舍了。然后就没什么了。昨天分手前还好好的。舞澈想过去和他说话，这时候楚蝶儿走到林晨朗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林晨朗顺从的和她一起走了。林晨朗的头压得很低，根本没再看舞澈一眼。舞澈在后面怔怔的跟着人流，跟在他们后面朝教室走去。偏偏他们的样子被她一清二楚的看到，高大的林晨朗旁边依偎着美丽动人的楚蝶儿。楚蝶儿笑得幸福而美好。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羡慕着他们两个。是啊，他们很相配呢。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真是幸福的一对。我算什么啊？连家都没有，没人要的野孩子。舞澈想着鼻子有点酸酸的，然后一阵头晕目眩。她控制住，加快了脚步从旁边超了过去。没再看他的脸。

    最遥远的距离。舞澈想他终于还是没有逃过楚蝶儿的石榴裙。楚蝶儿确实美丽。美丽到无辜而美好。这样一张脸没有人会不喜欢。舞澈这样想着，心里也就算过得去了。想想也没什么，林晨朗在身边陪了自己将近三年已经很满足了，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谁和自己都没有关系。林晨朗，也不是我的。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只要有人爱，他就身价百倍。她突然想起曾经林晨朗劝慰自己的话。想想现在的自己，连自己身边最后，唯一的一个人也消失了吧？他从不曾属于过我。从来没有过。

    舞澈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以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一直沉默不说话，只要感觉得到他在身边就好。可是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放学后舞澈找他一起回家，林晨朗却低着头说，对不起，我，要送楚蝶儿，回宿舍。舞澈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忘记了，他现在有女朋友，他要送女朋友回宿舍。曾经他也一样的送自己回宿舍，可是曾经的我也是他的女朋友吗？舞澈提高声音“哦，忘记了，你现在是校花的护花使者了。楚蝶儿很漂亮哦。好好珍惜。那我先走了。拜拜。”她没有勇气看林晨朗的表情，没有勇气听他想要说什么，转过身，快速的逃脱了。只是在她不在乎的语气过后，在她微笑着告诉他要珍惜别的女孩子过后，在她干净优雅的转身过后，潮湿的雾气笼罩住了她整个世界。她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潮水铺面而来。

    舞澈不再和他走在一起。常常林晨朗和楚蝶儿的身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他们故意的在她恍惚的时候出现。舞澈只能躲着他们，听楚蝶儿在班上骄傲的炫耀，听她含沙射影的讥讽。其实也没有什么，自己本来就什么都不曾拥有，只是这样的情景却总在提醒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于是原本无所谓的心情就真的变得失落悲伤起来。我失去了唯一的世界。

    那个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舞澈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却看见了一对依靠着一棵树接吻的恋人。舞澈骂着该死，连个干净的地方也没有，却分明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楚蝶儿和林晨朗！舞澈一个战栗险些跌下去，然后匆匆地逃出了小树林。很多事情虽然是事实，可是自己看不见就可以自己骗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对自己催眠，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可是她什么都看到了，他们是很相爱的。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眼前一片模糊，突然一个趔趄，舞澈就跌了下去，然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头痛得厉害，她费力地在衣服里找出镇痛药，最近头痛的频繁，她一直在用镇痛药抵抗。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在乎他才会头痛？

    头痛再次发作的时候她终于去了医院。舞澈去拿诊断书的时候医生问她是否可以叫一下家长。舞澈的心噔的漏了一拍。她凄凉的一句，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舞澈走出医院，感觉天光是那么的温暖，夏天真的好暖，从不曾这么温暖过。她迷恋起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天空，感觉自己从未珍惜过这一切。周围的一切成了一部没有声音的放映机，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只是阳光仍旧明晃晃的，很刺眼。舞澈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终于，解脱了。

    那张诊断书上写着，蓝舞澈。女。16岁。诊断结果，白血病，晚期。

    舞澈每天照常的过。没什么不一样。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告别。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不再有那么多的感想。甚至还会微笑着去面对，去为他们的幸福祝福。可是她却总是忽略了他的表情。她仍然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一切都将过去了。一切都将结束了。不会再头痛，不会再心痛。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却总是让你窒息？

    那个早上去上学。舞澈经过男生宿舍的时候，远远看到了林晨朗的身影。舞澈调转目光，可走到他身边时还是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嗨，早。”

    “嗯。”林晨朗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可舞澈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去找，楚蝶儿？”舞澈一字一句还是说的很艰难。“哦，她已经起床了，你现在去找她吧。我，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舞澈！”舞澈回过头去看见林晨朗忧郁的表情，心剧烈的跳了一下。原来自己还是无法平静得面对他。

    “怎么了？”

    “别离开我。”林晨朗的眼睛里红红的似乎要流出水来了。可又什么都不解释。舞澈低下头，直觉告诉她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他有苦衷。舞澈低头回了一句说“嗯”

    舞澈无聊的在纸上写字。心里想着早上的林晨朗。他红红的眼睛一直在眼前浮现。此时想来还是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他真的需要她吗？可是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要去延长生命吗？

    倏的手里的本子被同桌抽了过去“啊呀，我就说嘛你喜欢林晨朗嘛。”然后扬起手里的本子让全班看。原来舞澈不经意间在纸上写满了林晨朗的名字。舞澈抬起头正迎上楚蝶儿那张美的无辜而美好的脸，像一朵浸满毒素妖冶的花朵一样。舞澈一下子想起了林晨朗面对楚蝶儿时的表情和眼神，不自觉笑了一下。她的直觉告诉她，呵，原来林晨朗不爱她。

    舞澈放学之后就跑去了提款机前。她把里面所有的钱取了出来。有6百块。事实证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打钱给她了。她以前不在乎这些。她知道他们已经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里的孩子。以前以用金钱来弥补他们内心内疚的日子已经埋葬在他们新的拮据的生活里。她已经算是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可是现在她需要钱，很多钱。她站在提款机前沉默了很久，想起林晨朗那张忧郁的脸，她还是转身去了电话亭。打电话给妈妈。

    “妈，我是小澈，我生病了，想管你要一笔钱，去做一个”舞澈的手术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听筒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那头的女人赶紧去哄孩子，然后不耐烦的对舞澈说“哎呀，我现在忙的要死，要钱管你爸要吧，小小不哭啊，行啦，我挂电话了。”啪的一声电话挂掉了，一阵慌乱的盲音。舞澈的心有点沉，他们不欠自己的吧？他们不欠自己的吗？舞澈的手在半空中拿着话筒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拨了号码给爸爸。一样的情况，话还没说完，里面是女人的尖声细语“家里什么情况你可清楚，别老拿我的钱养别人，我还想找个人没完没了要钱呢。”男人赶紧对着电话低声说着“你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不是给过你了吗？以后不准打电话管我要钱了，我还有家人要养，你去管你妈要吧。”然后和里面的女人嘟嘟囔囔的挂了电话。舞澈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本来没有想过要活下去，本来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本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可是林晨朗，为了林晨朗一句不是誓言的承诺，她决定延长自己的生命，陪他走到生命的末路。可是现在，那些用尽了力气积累起来的勇气和自尊在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轰然倒塌了。根本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在乎我。

    舞澈去找林晨朗。那是她最后的光芒。她想不能延长生命就多陪他一些。她去找他，却又看到了他和楚蝶儿在一起。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人需要我。

    临近毕业。林晨朗和楚蝶儿突然分手了。没有人知道原因。直到最后一堂课上。舞澈听到了后桌的两个女生压低声音的悄悄话“原来楚蝶儿这么卑鄙啊？”“是啊，没想到楚蝶儿生日聚会那一天故意灌醉了林晨朗，住在了她家里。第二天早上说是上床了，可又什么都没做，得到了人还没损失。真是一举两得啊。可怜我们了，我们的王子白白守护了她两年。”舞澈不说话也不问。心也没有剧烈的运动，平静得很。舞澈自己也惊讶为什么当一切都水落石出，来时路上的每一步混乱都显露出方向的时候自己会这么平静。她笑一下，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别人。抑或是什么都不屑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阳光明媚的下午。舞澈起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睡了多长时间。感觉这个下午的天气很好，身体状况也很好。她想去离夏天最近的地方看看。看看这个世界上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夏天。于是散下头发，穿着那件黑色的连衣裙一个人跑去了很远的地方。只因为记忆里曾经和一个温暖的男孩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他说总有一天会带自己离开这个城市。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舞澈吸口气，甩甩头笑一下，一切就算忘记了吧？她去爬山。此时的山坡突然陡峭的厉害，比她第一次爬时还要陡峭。舞澈感到一阵阵晕眩。可是却有一种力量让她一定要爬上去。舞澈在上山的途中突然想到了以前同林晨朗一起上山的样子。林晨朗永远走到前面，伸手拉她一起努力。舞澈单薄的身体就这样被他一路拉上山坡。想着想着眼前的路都变得模糊了。舞澈含着眼泪，仍旧坚持着向上爬。每爬一步头上都会有很多汗水流下来。她突然想到一年前的今天林晨朗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毕业后我们要记得还要到这里来。意识模糊着已经到达了山顶。

    舞澈站稳脚，抬头看一眼前方，一切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一样冗长如水的忧伤，甚至，面前站着的一样的人！那一瞬间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眼前明晃晃的阳光下面一张晴朗干净的脸庞。那么温暖，暖到舞澈不敢再去看一眼，又不敢眨下眼睛，生怕闭上眼睛一瞬间的时间这幻觉就消失了。可是这不是幻觉，是，是林晨朗。他说话了，眼睛红红的，他说，我一直在这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他伸出大大的温暖的手托着她苍白的脸庞。泪水在一瞬间决堤。舞澈放心的轻轻的跌下去，跌进林晨朗的怀里。林晨朗抱着她，无限宠溺与温暖的说着曾经说过的一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城市，坐在离夏天最近的地方，仰望天空，仰望着身后冗长如水的忧伤，欣赏我们自己的风景。”

    舞澈幸福的微笑着，流下最后一行眼泪，在林晨朗暖暖的怀抱里，安静得，闭上了眼睛。

    世界失去了光芒，一片灰暗。夏天没有了温度，一片荒凉。只留下空气中游走的最后一丝微风，风干这最后一行，冗长如水的忧伤。

    后记：每当看完四的一个故事都会有灵感写自己的故事。悲伤逆流成河。让我看到一片潮水覆盖伤口，冲刷着疼痛，却没有发生一场海啸的悲伤。于是我找这种安静的叙述一个带着伤口的故事。没有波澜起伏，不会轰轰烈烈。却有着冬日午后惨淡的阳光，夏日黄昏里冗长如水的温暖的忧伤。夏日的午后是一个很适合记忆倒带的时间。在暖暖的天光里，撕开记忆的伤口，自己向伤口上无情的撒盐。这样安静温暖的悲伤。伤口处含淡淡的甜蜜。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一路觅着它的气息把整个故事逐步呈现出来。像紧抓着记忆的一条细微的线索追溯到这股忧伤的起源，最后一切顺理成章的完整的铺面而来。形成一条安静流淌，悲伤逆流的巨大湖泊。一切，安静结束。四。我的信仰。2007年9月19日星期三公司*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