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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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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生活始终充满信心,结婚五年了,儿子五岁了,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他有着美满的婚姻,有着幸福的家庭。他相信他与她的爱情可以驱散生活中的所有阴影。

    现在他住院了。他从来没有住过院。这一次住进医院,医生就宣告他死神来临了,他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医生委婉地告诉了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一定要好好珍惜宝贵的生命。得知真相的他万念俱毁,他憎恨命运,憎恨命运将玩笑开过了头,在他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就要掠夺他的生命。可是,他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他舍不得她,这个温柔贤慧的妻子,他舍不得儿子,一个活泼可爱的胖小子,他舍不得那些终将成为遗憾的生活里的温情。

    他甚至慢慢地开始怀疑她,然后憎恨起她来了。刚开始住进医院的那阵子,她还整天形影不离地陪着他,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她说不要担心病很快就好的,她说以后工作别太累你可是家里的顶梁啊。那时他想,住院其实也挺不错,虽然花钱,却也最能考验爱情的忠贞,最能体会人间的无限温情,他甚至想到了那句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成语了。但得知他得的是真正的绝症后,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先是笑容没有了,脸上涂抹的除了眼泪还是眼泪。然后话也少了,雷同的宽慰话,一次次在她嘴里重复着,早已让他的耳朵生出了乏味。最不能容忍的,是她来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少。在丈夫重病住院的时候,作为妻子的不天天来医院陪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他想,她一定是嫌弃他了,她一定在后悔当初的选择,或许,她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后路了,否则,相爱五年的她不会变得如此判若两人。女人啊,总是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你的名字叫弱者,你的名字也叫势利。

    他的怀疑的确有道理,因为他找到了怀疑的理由。那天,来医院探病的一位朋友见他身边并没有她的存在,就残忍地告诉了他一些真相,一些关于她不在医院时的真相。原来,当他呆在医院唉声叹气的时候,她却每天下班之后匆匆往别人家里跑,他的朋友亲眼目睹了她,是在菜场买了菜以后再去那户人家的。她还背着他,背着那位在死神面前求饶的丈夫,每晚出入于一个叫做梦巴黎的地方,听说那是个色彩暧昧的酒吧,有时候她还彻夜未归。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他想过了,他很多遍地想过了,在他即将离开她以后,她重新嫁人是必然的,即使她不想嫁人,他也定会好言相劝,毕竟她还年轻,毕竟她还有孩子要抚养,如果那时她嫁人了,他一定会在黄土地下含笑地祝福她,他到底不是那种想不通的人。可是,可是自己现在还没有死,自己还没来得及把想法告诉她,她就守不住自己,就在出轨了。这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实啊,这痛远比缠在他身上的病魔更可怕。她辜负了他的一片苦衷啊。

    既然她不仁,那么他也只好不义了。她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偏偏要戳穿她的行径。他咬着牙对自己说,死也要死个明白,要不然,就死不瞑目了。他要让她的后半辈子吊在十字架上,承受良心的切割。

    他依然不动声色地住在医院里。隔三差五的,她会来看看他,她来看他时,总是哭哭涕涕,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在心里骂开了,他骂,你真会装腔作势啊,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的心思还不是巴望我早些死啊,你就装吧你,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调查公司的人回来了,是他偷偷花钱请的调查公司。现在,调查公司的人将她不在医院时的跟踪结果告诉了他。这个结果,记录了她活动的时间,活动的地点,还有偷偷拍下的一组照片。他躺在病床上,仔细地看起那份关于她行踪的记录。然而,他一看就震惊了。

    这是一份十分详细的记录,记录了她暗地里的一举一动,其中的一天,她是这样度过的:

    7:00-8:00起床,送儿子上幼儿园,再到医院;

    8:00-11:30单位上班,时而流泪;

    11:30-13:30在张某家做家政,遭主人责骂;

    13:30-14:00回家,打了一个盹,精神不振;

    14:00-17:30单位上班,中间偷偷溜出去接儿子回家;

    17:30-18:00托邻居照看孩子,面有笑容;

    18:00-20:00在王某家做家政,洗衣时流泪;

    20:00-0:30在梦巴黎酒吧做营业员,不小心摔破了杯子;

    0:30-7:00深夜回家,抱儿子回自己家,休息时有阵阵叹息。

    他的眼泪扑漱漱地落下来,他的心里正下着一场狂风暴雨,他的良心被深深地锯痛了。他原以为自己的医疗费用是自己的兄妹们资助的,可兄妹们否定了这个推论。那么,这个沉重的负担就全压在了她的肩上。为了他的医疗费,她竟背着他,偷偷地在外面干着四份工作。摸着她眉头紧锁的照片,他分明感到,有一种自责正巨浪一样滚滚涌来。

    他一大早就静静地坐在了床上。一大束鲜花捧在他的手里,那是他托护士特意买来的。他在静静地等她,等她的到来。他要趁她一大早来看望他的时候,亲自把鲜花送给她,就像第一次求爱时他将鲜花塞到她手里那样,然后,他一定要向她深深地道歉,说一声:亲爱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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