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楼梯间啃话梅,穿着宽松的裙子,头发凌乱。她一见我立刻站起身来,把杂志往兜里一收斩截的说,小坏,我决定了,不要这孩子。楼道的灯光昏暗一片,邻居的男人砰的推开铁门出来扔垃圾,狠狠的,把我吓了一跳。我背对着问笑笑,不再多考虑一下?其实我问得很心虚。只看见她细长的身影,头狠狠的摆了摆。
就在笑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展杰打来电话了。我冷漠而粗漠的说,你小子真tnnd缺心眼。他没理会我,匆匆说了给笑笑卡里打了三千块钱,就挂了,冰冷的忙音。我气得浑身颤栗不止,半响在众多的人群中坐了下来,左边那对情侣,男的拼命哄女的,而女的则不理会哭闹不止,整个休息室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我有些心烦气燥,更是不知该如何把电话内容转达给笑笑。正在这时,笑笑出来了。她半弓着腰,左手扶墙右手紧紧捂着肚子,炽白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的惨白。我看了她一眼,眼泪就唰的滑了下来,捏电话的手背上,血管仿佛要爆裂开来。
时值下班高峰期,而坭岗那个常年塞车的地方没taxe愿意走。我只好叫来罗卜帮忙,罗卜鬼使神差的带来两辆自行车,老的二八式,坐位高得只嫌脚不够长。天暗暗的下起了细雨,罗卜给笑笑披了衣服,他在前头开路,我载着笑笑,一颗颗的合欢树开满了玫红色的花,春天走了夏天又来,只是这个夏阴郁得太不平常。笑笑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腰,我痛得有些吃力的盯紧前方的路,细雨穿过单薄的衣衫打在我身上,头发和脸是细密细密的雨水,公路上车辆驶过的轰鸣声,高高掩过了笑笑放声大哭的声音。我看见骑在前头的罗卜,一下下的回头望过来,我眼一低,眼泪叭的滴在落满雨水的手背上
送罗卜回八卦岭,我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路上静静的想了很久,眼泪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脸,我仍是没有理出头绪来。在这里,在深圳,我们可以要的爱情究竟长什么模样呢?罗卜转身一把揽我入怀说,小坏,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特难过。我推开他,红着眼睛恶狠狠的说,怎么你们男人就这德行。说完我就跑了,在雨里狂奔而去,我彻底的觉得,罗卜有天是否也会眼睁睁的把我推向与笑笑相同的位置。
一个月后,笑笑渐渐恢复,但她从前匀称的身材彻底的走了样。她又开始找工作,还有,优秀的男人。她不甘心,这我知道。不管如何,只要她有了笑容,能走出阴霾,其它什么我都觉得可以忽略,因为罗卜说,我们要懂得原谅自己和这个世界。就在她渐入佳境时,展杰出现了,像恶梦一样出现在我眼前,请求我把一支新款的nec手机带给笑笑。我没有说话,右手在衣兜里紧紧握拳,他见我不说话,脸便低低的凑过来,气息直扑脸颊。我突然仰起头问,这算是分手费吗?他耸耸肩面无表情,我迅速抽出握拳的右手直朝他的脸挥过去。啪的一声,他一七六的个子马上蹲了下去。我站在他面前,很流氓的笑了笑说,以礼还礼。
我不知如何告诉笑笑这些情况,只好以展杰的名义快递给了笑笑。我想那样,至少她面子上会过得去一点吧。然而我错了,笑笑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可怖。她还用新手机给我拍照,放mp3,拍空阔的出租屋。我以为她想开了,心里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次日凌晨,罗卜打电话给我。说小坏你快过来,上步南的根据地,笑笑醉了。我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去,只见圆桌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堆酒瓶,和瘫坐在沙发上的笑笑。我招来侍应生结账,折后一千两百陆,我眼睛木偶似的眨了一眨,刚想掏钱,笑笑醒了。她撒着酒劲说,我有钱,有钱,三千块呢,喝死也够了,展杰的钱不花掉我心里憋得慌。说罢,掏出的一把钱随着浅绿的灯光挥了出去,钱一张一张摇摇晃晃的掉在了地上。
她还是知道了。罗卜望着我呆呆站在原地的样子,眼睛有点红。他背着笑笑,跟在我身后,一路无语。到家后,我把铁门一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侧耳听他的脚步声,很久很久,听到他走下楼梯的声音。我缓缓打开门去看,他长长的背影在楼梯上变成一折一折的。他有热情有爱心,可他很穷,穷到不知何时能供上一套最廉价的楼,笑笑说穷人只能用来利用一下感情,我心如刀扎,张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不多久,笑笑就走了。电脑上放着nec的手机和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小坏,我就值¥7000块,我走了。我抓起电话一通瞎叫,罗卜,罗卜,笑笑不见了。罗卜说,别担心,我们在罗湖火车站。n722次深圳至岳阳,马上开车了。她今天很安静,没化妆,也很美。
末了,我在阳台发着呆。回忆这几年的时光,爱过的,不爱的,一个又一个角色的转变,一个故事的开始到结束,恋爱过的次数,伤心和哭泣的时间。在深圳这个速食爱情的城市,是否是我们要求得太奢侈,以至于一直徒劳无功,两手空空呢?
凌晨40分,笑笑发来了信息:小坏,我们一直在生活低洼的沼地徘徊,渴望着能有人渡我们过幸福的彼岸,但任凭我们假装坚强的望眼欲穿,回首却只见脚印数行,始终不见摆渡的船家。小坏,也许,我早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