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

。”我用力甩开他，谁想做他大嫂了，我说了一千遍了，我讨厌江云舟，江云舟再好，也不如云桥好，从小就是这样。

    云桥让阿忠他们在前面的十里坡的步青亭等着我们。可远远看去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云桥又皱起了眉头。离步青亭越来越近，可还是没看见人影，相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的血腥味道。

    在步青亭的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地的尸体，正是阿忠和江家一同去迎亲的人。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居然一个活口也没留！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想想他们前一天的晚上还和我有说有笑，不过半天的功夫就都死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感到恐惧。我看看云桥，他面色阴沉，拳头攥的紧紧的。我低叫：“云桥，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桥这才转过头来，大概是我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伸出手臂揽了我的肩道：“别怕。不会有事的。”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怕什么我也说不清。云桥拍拍我的肩道：“放心吧，有我在呢。你不要再胡闹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一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明白吗？”有他在我当然放心。我点了点头，可又想起一件事来：“一步不离？不大可能吧？！我睡觉的时候呢？还有我我每天都要洗澡的，那又怎么办？”云桥又好气又好笑，刮了我的鼻尖道：“我看你真的是长不大了。如果天下的女孩子都和你一样，我们男人都不用娶妻了。怪不得”他不说了。我追问：“怪不得什么？”云桥摇摇头：“没什么。咱们还要赶路，现在离江边已经不远了，最好能在明天一早坐上船，这样明天中午前后你就到了江南了。那时也就安全了。”

    江边有江家的船在等着我们。大船在江面划过，碧水青天间，倒也让人心旷神怡。可我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欣赏什么风景，我在生气，生云桥的气。导致我一辈子婚姻不幸的就有他一份，他是帮凶。想想看，这个江云舟年纪青青，就有那么多的仇家，嫁给他还不天天拎着脑袋过日子，多可怕。

    云桥在我身边盘膝坐下，侧头看看我。哼，我才不要理他。我转过头不去看他。他问：“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安静可不象花七姑娘的性格。你没什么不妥吧！”我白他一眼：“你才有不妥呢！我有心事。”

    “你有心事？”云桥瞪大眼睛：“我的耳朵没问题吧！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就是有心事！”我大声嚷。云桥捂住耳朵：“喂，你小声点，我听的见。你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我拉了他的手腕央求道：“云桥，你就行行好，送我回去成不成？我真的不想嫁给你大哥。虽然我还没生下来就许给他了，可是我从小就没喜欢过他，如果嫁给他，是要受一辈子苦的。”云桥安慰我道：“你放心，我大哥会对你好的，他这个人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他也很会照顾人的。”我不高兴：“我就不信他比你好。那次他想害死我，把我扔到河里，最后不还是你救的我吗？云桥——”

    云桥拍拍我的手背，柔声道：“听话，好不好？我保证他不会欺负你。”我才不信，他保证有什么用？到了江家还不是要和江云舟过一辈子。我叹了口气：“你就会哄我。等将来你也娶了妻子了，哪里还会管我有没有被人欺负！总之总之是我命不好罢。”说什么也没用，江云桥这个混蛋东西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算我白认识他了。云桥居然也叹了口气，不再劝我了。

    船到江心，云桥的表情忽然变了，他问了个十分古怪的问题：“若溪，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学会游泳？”我摇头：“我还不至于为了你大哥专门学游泳吧！”云桥苦笑：“那以你的功夫能屏住呼吸多长时间？”我想了想：“大约一炷香，啊不，还要长。”云桥道：“你以后最好能好好练功，万一落水就算不会游泳也不要给淹死。”这人什么意思？！

    他跳起来让人拿了一把鱼叉来，然后站在船头，向水中叉去。我伸头，只见一股血水从水中冒出。“水下有人？”我问。云桥并不答：“以后有时间，你一定要多去江湖上玩玩才行。还有，你在我身边待好了，千万不要离开。”我早就说可怕了不是？还没有嫁给云舟呢，就要先见识一下他的仇家。

    云桥围着船舷转了一圈，好家伙，水里居然有六七个人，幸好云桥是个老江湖，一把鱼叉就打发了他们，不然可糟糕的紧。云桥回头招呼船上的人要大家小心，可是话音刚落，水中突然窜出一件物事落在甲板上，云桥大叫“不好！”他拉着我的手从船上跳了下去。就在我们落水的刹那，身后一声巨响，整个船给炸了粉碎。

    云桥踩着水将我托出水面：“若溪，你在水中一定要屏住气，把眼睛睁开，没关系的。还有，不管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慌，也不要怕。”这个时候我只有点头的份：“我听你的，可是，你你要小心。”云桥居然笑了，这当口他也笑的出来。

    水中的人拿着分水蛾眉刺向云桥刺了过来，云桥躲一开来。水中竟还有七八个人，一个人手拿匕首向我游来，不好，快游。可是怎么游啊！早知今日说什么也要他教我游泳的。

    在水中和在陆地上可不一样，云桥一边要照顾我，一边要对付那几个人，身边险象环生，他给我打了个手势，要我自己快走，可我怎么走？又怎么能走？云桥着急，那几个人已欺身到了他的身边，我帮不上忙，先换口气。我的头刚落出水面，水中已有人抱住了我，天哪这已经没空让我天啊地啊的，是云桥。他抱起我从水中跃起，蜻蜓点水般向对岸飞去。

    我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从这到对岸还有十余丈远，眼看要到岸边了，云桥忽然一松气，于是乎，我们又落入水中。幸好幸好，这次是在岸边，我倒没费什么力气就上了岸，可云桥怎么倒落后了？

    血！我身上哪来的血？水里也是血！“云桥，云桥，你受了伤了！”我叫了起来。一边下水将他拉上岸。云桥的肋下给人刺了一刀，鲜血还在往外流着。“云桥，你要不要紧？你怎么受了伤了！”我忍不住要哭了。云桥却道：“你先不要哭，咱们逃命要紧，等没事的时候你再哭好不好？”

    这是什么话？人家都要急死了，他还要这么说！可有一点是对的——逃命要紧。我扶着他向南跑去。也亏得他轻功过人，好不容易我我们才到了个安全所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山洞而已，我扶他进去，洞子并不大，也就只能容也三四个人，洞口给树枝蒿草挡住倒也不易给人发现。

    云桥脸色苍白的靠在石壁上，我知道他们常走江湖，身上一定有金创药什么的，我一边给他拧拧衣服上水，一边问他：“云桥，你身上有没有金创药？我给你包扎一下好不好？”云桥苦笑：“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好像刚从水里出来是不是？”是啊，在水里泡了半天，有也给泡了，怎么用？看着他那种虚弱的样子，我可真的要哭了。

    云桥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哭什么？”我当然要哭：“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我，你一个人还能对付不了他们？现在你受了伤可该怎么办？都怪我。”云桥又笑：“这点伤死不了人的。再说我若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回家了吗？也省得你往我床上放毒蛇了不是。”他还要说这样的话。我从来也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这会可说什么也止不住了：“我又不是真的想你死！你不许死，我不让你死。”他居然还笑，好像我哭的越厉害，他就越高兴似的。

    我的哭的更凶了。他伸手将我抱了一抱。笑道：“好了，别哭了，我不说就是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那怎么做新娘？好吧，今晚哪也别去，你跟着我倒霉，在这里歇上一夜吧，我养上一夜的伤，明天就会好一些，然后咱们再回家。”他还是象小时候那样哄着我。这个时候我也只有听他的，在这个小山洞里过一夜了。

    天亮时，我睁开眼来，在这种地方我居然也能睡着，而且而且还是靠在云桥的怀里，太难为情了。唉，一定是他在身边的缘故。我的脸一定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热。

    云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站起来伸个懒腰道：“你睡醒了吗？咱们赶路好不好？”经过这一夜的休整，云桥的伤似乎好多了，我跟在他身后往枕河居的方向走着，奇怪的是，他又不和我说话了，好像还在躲着我，没有办法，谁让我害他受伤呢。

    又过了一天多，我们可就到了江家的势力范围了，云桥让人早早的去枕河居报信，然后和我骑着马继续走。

    我们到枕河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二叔和二婶还有江云舟都在等我们。

    见我们到了家，二婶高兴的什么似的，拉着我的手说个不停，二叔问云桥：“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不等云桥开口，我就替他说了：“人都死了。”“死了？”他们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云桥正要说，不好意思，我又抢在他前面了：“这当然要多谢江大少爷。”云舟皱眉：“什么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哼：“听说你受了伤了？所以没去接我。可我怎么看你也不象受伤的样子。你自己惹了麻烦不敢出门，所以让云桥替你去顶着，你知不知道，云桥受伤了，你差点害死他！”云桥低声道：“不要胡说，哪有这样严重。”二叔和二婶可急了，云桥这才把经过说了一遍。二叔怒道：“这些人欺人太甚，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云桥却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素来咱们就和他们正邪不两立，有了机会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咱们。”二婶心疼云桥：“好了好了，只要他们两平安无事就好，云舟，你陪若溪去换换衣服，云桥，你换衣服去，把伤口也包扎一下。

    云舟把我领到一间房屋前推开了门：“你先在这住下，其他事过些天再做。”他的态度不冷不淡的，我还不想理他呢。可想到我的将来要交给他，我心里就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入夜，我忍不住跑去瞧瞧云桥，也不知他要不要紧。还好还好，伤口已不大碍了。可谁知云桥却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也不肯说，他卖什么关子！

    我推开屋门时，赫然发现云舟在我房里，我有些恼：“喂，谁让你这么晚了还在我房里的！”云舟冷冷的：“麻烦你说话客气点。你要搞明白，我是你的未婚夫，我在你房里怎么了？我还没有问你这么晚了，不在自己房里睡觉跑哪去了？”我气坏了：“我也麻烦你搞明白，是你自己中了邪，要喊我妈‘妈’的，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哼，要不是云桥看的紧，我早跑了。我去哪里要你管？你管得着吗？我去看云桥了，怎么样？”

    云舟眼神古怪：“你去看云桥了？哼哼，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以后云桥是你的小叔，你没事最好避避嫌，少往他那跑，而且我妈已经给他定了亲了，就和咱们一天完婚。”我跳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他没有说过。”云舟的眼神更加古怪：“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倒不妨告诉你：他也不知道，他去接你时才定下的。你该恭喜他才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他的大嫂。”

    我该恭喜他？是啊，我是该恭喜他。可我根本也高兴不起来。好像并不想他和人成亲似的，可是他娶不娶妻，关我什么事？他都二十五了，早也该成家了。

    云舟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反正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敲三更。

    云桥回了家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闷闷不乐的，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好像我会吃他一样。不知为什么，听说他要娶妻我就不高兴，我甚至睡不着觉，他也是人，一个男人当然要娶妻，我犯什么愁？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就是不高兴。

    最最可恶的就是云舟，他总是冷冷的看着我们，就象要从我们身上发现什么似的。我咬牙，为什么我要嫁给他？这个讨厌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要谋杀他。

    再过两天我就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了。可心里却只想见到云桥，我要问个明白。我这样想的，当然也就这样做了。

    云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我可不管，我推门走了进去。云桥的眼睛似乎一亮，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我问他：“云桥，你真的要和我们一天成亲吗？”云桥点头：“我妈已经定下了。”连他也这么说，当然就不会有假了。我盯着他，不知为什么眼泪又流了下来。云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好好的，你又哭什么？”

    我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我不许你和别人成亲。”他伸着胳膊不知所措，过了好久才拍着我的背柔声说道：“这种事也要哭吗？好了，我说过我大哥会疼你的，你不要想这么多好不好？”我不干：“这不是他疼不疼我的问题。我才不稀罕他疼我，我我反正反正我不许你娶别人。”云桥将我抱在怀里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我第一感到失落，就因为他要娶妻。我想，我一定是喜欢云桥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难过？都是该死的江云舟，干嘛要云桥去接我？我该怎么办？后天以后我就是他的大嫂了，我再也不能让他哄着我了。我我以后会天天见到他，可那时我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云桥轻轻捧着我的脸，给我擦着眼泪：“别哭。天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要是肿了眼睛他们会问的。”我一定是疯了，我跳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去亲吻他。云桥吃了一惊，想推开我，可是他却抱紧了我。

    我恨他！

    我狠狠的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直咬的他嘴唇流出血来。并且，我还告诉他：“江云桥，我恨死你了！你没事可做了吗？干嘛要去接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你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非杀了他不可，我就是做寡妇也不要做他的妻子。”

    到我嫁人的这天，江家上下喜气洋洋的，是啊，人家一天娶两个媳妇，当然高兴了。可我满脑子都是想怎么才能从新房里逃走。江云舟，你就瞧着吧，就算我跑不了，你也别想碰我一手指头，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云桥呢？他是和我一样的难过？还是和云舟一样的高兴？

    想逃跑真的有一定的难度。洞房里有六个丫头，我简直不明白，洞房是什么地方？要这么多丫头干什么？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大红的盖头还这样长，只能看到脚尖。

    这会我听见门响，有人进来了，那人向我走来，然后我看见一双大红的靴子。是云舟。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只有认命了！

    他似乎也很犹豫，过了很久，一只手伸过来缓缓掀开了我的大红盖头。我抬头狠狠白了他一眼。

    天哪！我们两个一起跳了起来。

    “这太离谱吧！云桥，怎么会是你呢？”我叫了起来。

    云桥也大吃一惊：“若溪！怎么是你？这种事也好搞错？”

    从门外涌进一大群的人来，为首的居然就是云舟。云舟笑嘻嘻的说道：“没有想到吧？！我就知道会吓你们一跳的。”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可全不明白了。

    从云舟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大红礼服的女子，这女子微笑道：“若溪，没有吓坏你吧！”见到她，云桥表情也变得古怪了。

    云舟得意极了：“还是我来说吧！我知道，若溪从小就不喜欢我，我也一直当你是个小妹妹，可是有人喜欢你，这人就是云桥。而且我嘿嘿，我也早就有了心上人。可咱们两家的父母一早就指腹为婚了，怎么办呢？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让云桥替我去接你，我告诉他我想逃婚，可妈不让，他也怕我真的半路上跑掉，于是他就去了。”

    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就是他的新婚妻子笑道：“本来我们只想让他多些时间表白，谁知会发生意外，不过这倒也帮了我们的忙了，你一进家就气势汹汹的指责云舟，再看云桥的样子，我们大家就知道这一趟云桥没有白跑。”

    云舟又道：“我还知道你在发狠要谋杀我，为了我的性命安危，我也不能离你太近对不对？若溪，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二叔和二婶也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我们，我咬着下唇，我的脸一定又红了。看样子他们一家人都在布局，只有我和云桥被蒙在鼓里。至于“江南的人都知道大公子不领情。”也一定是说这件事了。

    云舟拍拍手道：“好了好了！现在谜底已经揭开，大家且去再喝一杯，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有话要说，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可有些有些碍事了不是。”众人哄堂大笑，居然起着哄，走了个干净。

    云桥望着我笑了，他将我拥入怀中，柔声道：“傻丫头，现在你还恨我吗？”

    窗外月光如水，花香满院；微风吹过，送来醉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