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每个夜晚来临，他的电话如期而至。

    今天谭天给方小蝶讲的是一个关于蝴蝶的故事：

    乔羽乔老爷子曾作过一首题为思念的歌，是由毛阿敏唱红的，一方面是毛歌星唱的好，而当时使这首思念红遍大江南北更是因为词曲谱作的好，歌词是这样的：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象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当时就有很多人问乔老爷子，词曲中的蝴蝶指的是谁，乔老爷子笑而不答。后来在中央电视台一次采访中，主持人文清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乔老爷子告诉观众他的蝴蝶是谁，乔老爷子语出惊人，对着文清说：现在我的蝴蝶就是你。而后，乔老爷子对着感到很惊讶的观众解释说：蝴蝶在这里不单单是指一个人，而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想念一个人的某种思念，也就是说“蝴蝶”就是思念。乔老爷子的这个解释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蝴蝶就是思念，这个思念不一定只是对一个人的思念，可以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思念，也可以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思念，还可以代表亲情、友情、爱情，代表人与人之间各种各样的情愫。

    至于当时乔老爷子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和今天这篇文字里所写的是否一字不差，这个问题不是绝对的，也无需作太过的考究，名人众多的逸趣演绎到后来都只是中心基本点不变。

    蝴蝶，在传统上说，是美丽的化身，一说起蝴蝶，都认为指的是女性，其实蝴蝶是有男蝴蝶和女蝴蝶之分的，也有雌雄之分，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不就有一个关于爱情的经典传说吗？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传说，古今中外都引作是美好的爱情的经典故事，而在梁祝影片亦或是小提琴曲制作的画面上，都是两只蝴蝶在翩翩起舞。这里的蝴蝶已经不单是指山伯和英台了，而是后人对美好的爱情的一种向往和思念怀恋之情。

    他喝了点酒，电话里她有闻得到他的酒气，在他讲这段故事的时候，她一直在认真地聆听，是呵，思念思念，蝴蝶蝴蝶，他最爱唤她为小蝶，而她最喜欢的也是他喊她小蝶，在他面前，她愿意永远作他的小蝶，永远作停留在他窗口的蝴蝶。

    相识是那样的偶然，也是必然吧，他们以前是同事，在她毕业分配到这个单位的时候，他已经成家了，当时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国家工作人员，家在农村，而且姊妹们又多，对她只是他的某种奢望，在他的字典里，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得到她要她是他的唯一，那时候他总是远远地望着她，注视着她，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他的公主，就是他的爱的幻想，他喜欢接近她，她也喜欢和睿智而风趣的他交谈，她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兄长，那时候他们之间是纯洁的，甚至可以说是圣洁的，而后她有了男朋友，再就是嫁人，然而，他还是愿意接近她，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也很依恋他，什么事情都给他讲，快乐的烦恼的高兴的不愉快的，她喜欢对他倾诉，她信任他，他喜欢着她对自己的信任，这就更加让他不敢对她表白什么，尽管他很想告诉她他喜欢她，但他一直没有说，当时他认为自己是没有爱她的理由没有喜欢她的资格，生长的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他某种欲望和渴求。

    他绝对不属于怀才不遇的那类人，果真，几年之后，他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走上了领导岗位。

    渐渐地，埋藏在他心里的某种渴求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在他自以为有了说喜欢她的资格时候，终于在他与她结识了八年之后，他轻揽她的双肩，她轻依他的胸膛，他轻拭她一眼的泪花，她轻抚他剧烈的心跳，他轻吻她的长发，她轻闭她的双眸，他轻轻地对她低语，她轻轻地对他呢喃

    5

    那天夜里，魏洪基来到x市电话给方小蝶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其实才九点钟，那天她觉得很累，就早些上床休息了。

    能出来吗？魏洪基在电话里问她。

    你在哪里？

    五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外面在下雨呢。

    知道，你能不能出来？

    喝酒了？有事吗？

    有事，五分钟后你下楼。魏洪基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真是要命。她嘟嚷了一句，还是换了衣服下了床。

    蝶儿，这么晚你上哪儿去？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还没有睡觉，看她穿戴整齐朝外走就问。

    噢，妈，睡不着，我去花园散散步。她有点心虚。

    外面下着雨，带把伞。

    知道了。她拿了把伞出了门，心里有些不安，幸亏妈妈没有问太多，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冷冷的空气，雨似乎很小了，她合着雨伞，就这样淋着。

    和魏洪基一起的还有他的司机，方小蝶站在车前，透过摇下来的车窗望着魏洪基，象不认识一样，她蓦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对她来说此刻竟那么陌生，心态一如湖水，就那么在瞬间没有了感觉。方小蝶在想以前怎么会那么专注的和魏洪基相恋，太不可思议了，想着想着，方小蝶笑了，魏洪基不知道方小蝶为何发笑。

    怎么了？魏洪基问。

    没什么。方小蝶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笑。

    那你笑什么？魏洪基又问。

    想笑就笑了。方小蝶回答。

    莫名其妙，我哪里有不对吗？魏洪基还是想知道方小蝶笑的原因。

    方小蝶不再接魏洪基的话，依旧笑着。

    上车吧，想去哪里？魏洪基说。

    不，我想回家了。方小蝶突然就那么的不愿意再看到魏洪基。

    你不是刚从家里出来吗？魏洪基有些不解。

    是，可我现在想回家。方小蝶很坚决的样子。

    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魏洪基对方小蝶说。

    谢谢，以后不要专程来看我了。方小蝶还是笑着。

    你魏洪基显然有些不开心。

    我怎么了？

    什么时候把脾气养起来了啊？魏洪基这次真的是想和方小蝶认真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方小蝶的态度让魏洪基不悦。魏洪基是谁啊？在他那本地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魏洪基认为自己对方小蝶够可以的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用方小蝶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方小蝶不语，脸上仍然带着笑。

    蝶姐。司机小孟是个特会来事儿的小伙子。趁这当儿给方小蝶打了个招呼。

    小孟，送魏总回去吧，开车慢点，注意安全。方小蝶给小孟说，然后方小蝶冲着魏洪基说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方小蝶和魏洪基之间的感情结束了，结束的没有来由，爱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爱走的时候，留也留不住，来无踪去无影。

    男人和女人到底能相爱多久？有没有一个尺度？有没有一个可以丈量的距离？本来魏洪基和她之间是水到渠成，至于方小蝶为什么嫁给了葛子雄，魏洪基为什么没有和方小蝶在一起，必定有其他的原因，而且这原因对双方来说应该是最最致命的。

    是谁的感情有了变化，是谁对爱情不忠诚？方小蝶应该属出色的女人，方小蝶的品质没有问题，魏洪基除了财大气粗外，似乎也没什么地方不对劲，男人嘛，权利金钱和地位足以能武装他的魅力。方小蝶的婚姻是不幸的，起码对她来说是，在嫁给葛子雄的时候方小蝶是没有想到以后她和葛子雄会分手的，事情总是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两个人刚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双方的情感就起了变化，有了波动，年轻气盛的二人行如陌路，打起了冷战。而后两人坚持离婚，因了一些事一些人，两个人分手的事暂时拖了下来。

    方小蝶和谭天的对话是在一个午后。

    我想离开。她说，面无表情。

    离开？去哪里？他有些惊讶。

    北京、上海、深圳，哪儿不能去啊。说话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

    好端端的离开干吗？他不明白。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工作了。她说。

    为什么？他不明白地看着她。

    你让不让我走？她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让你走。他的态度有些强硬。

    她没再出声，他站在她面前，拥住她，吻着她的耳垂儿，仰着脖颈她一任他的亲吻，合着双眸，嗅着他体内散发的男人的味道，他的男人味道曾让她一度迷恋。

    离开就能了结他和她的一切么？她不知道，这时候她直想逃跑，逃的远远的，逃到他不知道的地方，逃到他的目光追随不了的地方，可是若是真的离开他她就能感到心安感到愉快吗？若是现在让她来说答案的话，只怕是否定的，那么既然是否定的，既然她不会感到开心愉快，为什么还要想离开他呢？她爱上了他，深深地恋上了他，每每想起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心一阵撕裂的疼，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痛苦，她甜蜜地痛苦着，她孤独地享受着自己的爱，没有朋友来和她一起分享她的爱的甜蜜爱的疼痛。

    一天天的日子继续着，工作对于来她来说已是得心应手，看似很繁琐的杂事在她几个电话就处理得妥妥当当，这也省却了他不少烦心，对于她分管的这个部门，他根本就无须费太多的精力，在他看来，她是他的左右手，他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她，这些她都知道，可是他与她的情感，有谁能说不搀杂一些利害关系呢？是他在利用她，还是她在利用他？有时候她甚至认为他对她的情感或许仅仅是一种感情投资，她没有太大的官瘾，也没有太重的权力欲望，只是想对得起自己所在的位置，所以从根本上说她对他仅仅是一个女人对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的恋，不存在利用关系。当然，这也只是她自我剖析自我解脱的结果，至于别人是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认为，她没去太在意。

    两个人的时候，她拒绝不了他炽热的情感，有时候她会很惧怕他对她的燃烧程度，而有时候她又喜欢着他对自己的迷恋。

    男女之间真挚的爱情应该是值得称颂的，只是那种见不得光，不能拿到太阳下凉晒的情感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他喜欢着她，那天下班的路上，透过车窗他看到站在路边的她对着手机在说着什么，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犯不着谁管谁，但他认定她是故意作给他看的，至于她的电话是打给谁的他不想知道，但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一股酸味涌上来，车驶出老远他还能从倒车镜里看到她打电话的模样。而后的一连几天他都懒得给她讲话，她也不理他，如果真的是没办法碰面了，他看她一眼笑笑，她也看他一眼笑笑，只是他和她的笑都不太自然。

    6

    魏洪基还是先给方小蝶来了电话，是早晨。

    小蝶，我会爱你的，永远爱你。魏洪基在电话里说。

    谢谢。方小蝶无动于衷的回答。

    嫁给我！魏洪基始终是那么霸道。

    不可能。方小蝶一口回绝。

    你不是也爱我吗？魏洪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是。方小蝶不否认自己的感情。

    那我就要娶你。魏洪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那是过去，已经是历史了。方小蝶实话实说。

    小蝶，你不该是善变的女人。魏洪基眼里的方小蝶是完美无缺的。

    原谅我。方小蝶的眼睛湿了。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你，属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魏洪基不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到头来怎么会白费。

    对不起，我挂了。方小蝶不再语。

    这是魏洪基和方小蝶最后一次通话。

    “有一个传说，说的是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过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方小蝶伫立在湖畔，再次回想起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唏嘘不已，在想，究竟还会有什么东西如大海的深邃值得怀恋？究竟还会有怎样的感情值得执着一生？

    倦意渐渐袭击了方小蝶正在思维的头脑，说不清理还乱的思绪却变的清晰起来。

    当日子象流水一样过去之后，安静的心地已经盛不下波涛汹涌了，是心态的一种变化，还是因了环境的变迁导致心态无法更改？宁静的心灵，宁静的思绪，宁静的如湖面，宁静的如一面镜子，宁静的如一张白纸，宁静的如三叶草上晶莹的一滴露珠

    这个城市是浮躁的，一如喧嚣的人群，一如街上行走的路人，光鲜着展现在太阳底下，或端庄或妩媚，或稳健或成熟，或靓丽或青春恰如一道道风景组合成千百万种图案，丰富多彩，五颜六色，装扮着白天里城市的脸。

    黑夜来临，蜕变回人类最原始的初始状态，人的本性也得到了暂时的回归，真实的性情在黑夜来临时不再躲藏。

    城市的街道这时候显得宁静，偶尔有车辆穿梭而过。谭天忽然的就很想方小蝶，如果两个人能牵手漫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想归想，这也当是瞬间的闪念吧，或许在每个人心里都会曾经偶尔刹那闪现过某种念想，仅仅是念想而已，过后就消失了踪影，没有谁会知道谁的心理活动。

    方小蝶和魏洪基分手了，彼此之间偶尔都会想起对方，但谁也没有再给谁联系过。

    谭天依旧是谭天，在官场上游刃有余谈笑风声，依旧穿行于花花绿绿的世界。

    葛子雄和方小蝶还是由一纸婚书牵系着，从法律意义上讲，二人是合法的夫妻。

    就在那个早晨，方小蝶死了，很突然，毫无预料，没有留下只言片字，此前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绝世的征兆，但方小蝶的确死了，人们心目中那个乐观、美丽、富有才情的方小蝶消失了，周围的人都感到意外和惋惜，这么年轻唉，人生真是无常啊。慢慢时间长了，人们偶尔也会想起，渐渐地，方小蝶死的事情也就淡了。

    魏洪基让泪慢慢浸出了眼眶，他是以同学的身份来的。遗体告别仪式是谭天主持的，肃穆的告别仪式上，谭天的发言冠上了“方小蝶同志因公殉职”谭天和方小蝶的亲人一一握手，葛子雄和谭天对视的时候，两个大男人都发现了彼此眼里的湿润。

    从最初走到最终，我们都希望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寻觅，挣扎，放弃，到头来，还是要走回原地，就好比地球是圆的，我们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原地踏步走。

    原本这就是一场游戏，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游戏，只是故事中的人认真了，所以注定是没有结局的结局演绎成痛彻心肺的残缺

    野河风景区旁，凄凄荒冢，一座新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方小蝶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