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前两年淘汰下来的依维柯,看起来很破,各项功能还很齐全。电视里正在放着港台的武打片;售票员收完了车费后坐在那个小马扎上打盹;县城干部模样的人好像坐不惯这种老掉牙的公共汽车,晕车晕得厉害,不停地呕吐;坐在旁边座位上的穿着很时髦的年轻女人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一直用散发着香气的手绢捂着嘴还有鼻子;两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一前一后,一个似睡非睡,另外一个似醒非醒;两个衣服上有着斑斑点点石灰或者水泥、民工模样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老掉牙的港台武打片,并且不时地发出旁若无人的笑;一对青年男女好像正在热恋,要不不会守着全车人肆无忌惮地亲吻透过玻璃,一层层的麦浪正在解释什么是焦麦炸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不正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依维柯在拐弯的时候,急停了一下。车人不少人都嘟囔两句“这司机是怎么开车的”话,又都该干吗干吗了。只有那两个戴墨镜的人摘掉了墨镜,一个人拿着手枪,另一个人晃着寒光闪闪的匕首,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爷们儿借点钱用,要命的赶紧把钱拿出来县城干部停止了呕吐,很时髦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继而自己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次没有捂鼻子,可能忘了。肆无忌惮亲吻的青年男女也停止了动作
没有人报警,售票员应该有手机,经常在外面跑车,有个什么事儿联系起来也方便。可是年轻的售票员刚从破不啦叽的挎包中拿出手机,司机的一个眼神让售票员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这眼神很说明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管这么多干吗!他又不要你的钱,再说咱经常在这路上跑,哪天被这些亡命徒碰到还有好果子吃?县城干部应该有手机,他怎么会没有手机呢?即使全县的教师工资不发,这些干部也都照样挎着最新款的手机,像当年挎着盒子炮一样神气。可是县城干部的手往兜里面伸了一下,又被墨镜的手枪和匕首吓了回去。年轻的时髦女人应该有手机啊,这种女人搭眼一看就是在外面变坏之后有了钱返回乡下扔点钱给家人收麦子,并且准备再次返城大捞一笔的主儿,她吓都吓傻了,哪里还敢去掏手机?热吻的青年男女至少有一个人有手机,现在的青年人哪个没有手机?手机简直是青年人成功的标志,没有手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即使他没有,他也会不吃不喝给热恋的女友买一个,古人尚可千金买一笑,青年人买个手机送给女友换回n个热吻有什么不值呢?男的刚想站起来又被露出惊恐眼神的女友给拉住了。现在的青年人没结婚就被管得结结实实已经成为大趋势,不说也罢。
一车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报警,更增加了两个墨镜的嚣张气焰:快点,老子的枪子儿可不等人!有人已经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物,时髦的年轻女人连手机都掏了出来。墨镜看着时髦女人掏手机的时候发现了她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很野蛮地给拽了下来,划破了时髦女人的手指,血淋淋的。血淋淋的血让县城干部扭过头去。墨镜向县城干部逼近的时候,竟然有人拨通了报警电话。就是两个衣服上有着斑斑点点石灰或者水泥、民工模样的人的其中之一:喂喂110吗?这里有人抢劫,地点在中原市和神州市之间的墨镜可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报警,拿手枪的手颤抖了一下,和另外一个墨镜交换了一下眼神。另一个拿匕首的墨镜放过县城干部逼近了胆敢报警的民工匕首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射了墨镜一身。沾满鲜血的白衬衣是那样的鲜艳,鲜艳得车上所有的乘客都义愤填膺,在另外一个衣服上有着斑斑点点石灰或者水泥、民工模样的人带领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墨镜摁倒在了车厢里。
警察随后就赶来了。摸了摸打手机民工的胸脯说,可惜了。把墨镜送上车之后,警察拾起了被墨镜扔在路边的手枪,很有权威地说,玩具手枪。所有乘客都是一脸的惊讶。就是这样一把玩具手枪震住了车上大部分乘客,就是这样一把玩具手枪葬送了衣服上有着斑斑点点石灰或者水泥、民工模样的人的生命。警察想联系这个民工的家人,就准备民工随身携带的手机上调取号码,另一个民工说,别费劲了,这个手机也是玩具的。他原来对上小学的儿子承诺说,只要考了第一名就奖励个手机。前几天他往家打电话得知儿子确实考了第一,可是我们这次出去打工,干了好几个月,老板只给了个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