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园七

    时光快得像离弦的箭，一转眼又是六月流火的季节。就在这段稍纵即逝的时日里，覃洁的命运戏剧性地发生了改变。

    众所周知，这两年，因那场著名的波及全国的动乱所造成的消极影响，以及稍后在拨乱纠偏过程中因矫枉过正所产生的负面效应，整个神州大地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闷抑郁的、似乎有点不合时宜的夹杂着“文革”遗风的紧张气氛。这种气氛尤以产生过毛泽东这样具有广泛而深远影响人物的湖南浓烈。然而自这年春天那位世人瞩目的矮个子老人在中国南海边作了似乎漫不经心的一次私游以来，几近停滞不前的改革开放再度急遽升温。“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这两句朴实无华的话语就似寂寂春夜里骤然炸响的两道惊雷，震撼了泱泱中华大国。湖南人有幸“车站蒙教”茅塞顿开。素以敏锐、机巧和强干而自诩的s镇及其周边的人们，自然从这两句振聋发聩而又蕴涵深刻的话语里探得了个中三昧。更有甚者，如饮醍醐。东风过处阳光灿烂。这里的人们面对纷至沓来的改革开放机遇欣喜若狂，个个跃跃欲试，人人摩拳擦掌，都想成为这个时代的宠儿，成为抓得着老鼠的好猫。他们确认，如今所谓抓得着老鼠，就是会抓钱抓财，看谁先发起来。这样一来，财富的多寡凿凿有据地成了这里的人们用以衡量某个人社会价值和地位高下的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尺度。同时，竭力把握转瞬即逝的发财机遇，采取行之有效的手段，甚至不择手段地去攫取和占有财富，也毫不足怪地成了他们的一种追求与时尚。甚至连一向自视清高、以淡泊名利为信条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们亦未能免俗。的确，在我们这个崇拜金钱的时代，谁都不会拒绝拥有财富，就像谁都不会拒绝拥有阳光一样。

    这是一个刚过期中不久的周末下午，银杉乡联校机关的“四大巨头”聚在校长办公室内，破例没有提早下班。校长陆世安正在为乡中小两个青年教师不辞而别“下海”去打工的事大光其火。副校长钟拥华在一旁劝慰着，给他出谋划策。教务主任隋仁志和总务主任文化两个则静坐着，间或搭讪一两句。末了，陆世安的火气平息了下来，他对钟拥华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你去处理就是，不要再来问我。还有你见了弘光，告诉他不要闹情绪，我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只有一个当时。”

    走出办公室，已近黄昏时分，钟拥华骑了车就往覃洁家跑。他要去告诉覃洁，经过他的努力，联校终于决定请她进乡中小代课。一路上，他用力蹬着车踏板，哼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就里的跑调歌曲，一颗猎艳之心早已不安分地飞到了覃洁的身边。

    夏玉婵病后，精神恍惚，遵医嘱只能呆在家里静养。这样，覃洁要照顾母亲，也就不能远离家乡加入南下的打工大军。然而为了生计，为了偿还母亲住院时欠下的医药费，也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给静养的母亲补充些营养，覃洁又不得不四处托熟人找关系，以求能在离家不远的s镇上找点事做。可是在镇上要找一份适合覃洁这种女孩干的活儿也非易事。小镇以建材业为主，大多厂矿需要的是强劳力，一个纤弱女子是无人问津的。即使像纸袋车间一类的场所需要女工，也大都是些吃得苦耐得劳、大大咧咧惯了的街妇村姑。当某个热心人偶尔提及，想为覃洁在这中间找个空缺之时，知情的人都是那么一句话就开销了她：“瞧她那细皮嫩肉的手指头，能干得了这种粗活？”至于去镇上租个什么摊位铺面的，不要说先得有本钱，就是不要本钱，覃洁也不屑沿街叫卖或与人讨价还价。她确实需要找份差事，却又不想太委屈了自己。她的宗旨十分明确，报酬少一点不打紧，要紧的是那差事勉强对自己的兴趣与口味。这样一来，覃洁好长一段时日不曾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忽一日，覃洁心血来潮，到镇上红玉酒家去拜访夏利，想在她新近租赁的朝阳楼招待所找个空缺，不期在酒家门口与前来这里吃工作餐的钟拥华打了个照面。这天覃洁稍加梳妆了一番，恰到好处地凸现出那种青春少女所特有的迷人风采。钟拥华见了，当场惊住，愣在那里。他不敢相信以前那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女孩，仅两月不见，就出落得如此美伦美焕，风姿绰约！他主动邀她入座，与她攀谈起来，那热乎劲儿让人难以抗拒。当覃洁旁顾左右而言他，提及自己目前的处境时，钟拥华一面说到招待所当服务员太委屈她了，一面满口应承在最短的时间里，替她找一份既轻松又体面的工作。此处钟拥华说这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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