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你情非得已

    　　临风没有料到，随意的一次点击，点开了一段黑夜里的芬芳，美妙如花，甘醇如酒，仿佛期待了许久的缥缈又熟悉的梦，诱导临风心甘情愿地沉沦。

    那天苍颜同时聊着几个人，字正腔圆，滴水不漏，引经据典中透露的文才令临风击节而叹。打开个人说明，临风按图索骥找到了苍颜的博客，一支青莲，几册旧书，于古朴雅致中写意沧桑。这扑面而来的雅致立刻打动了临风，整整一晚，还有后来的无数个夜晚，临风在这里徜徉徘徊，乐而忘机。

    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六十年的风霜吧，厚实沉重，却又轻灵飘逸，击中了临风每一根细腻又敏感的神经末梢，唤醒了临风沉睡许久的表达的欲望。有一些汹涌不得不抚慰，有一种触动一定要表白，临风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文字，打破了从不回帖的荒芜。

    苍颜的博客点击率很高，一些精致的回复与华美的主贴相得益彰，如同满园盛开的奇葩争奇喧妍。一遍遍地读，一句句地写，粉丝如此众多，临风是一株最不起眼的小草，安居一隅静静摇曳。即使是小草，也有感知春风的慧心，苍颜敏锐地捕捉到了小草的慧心，他们加友了，开始了小草与大树的对视。

    一如他直白的名字，苍颜从不讳言现实，六十老翁学上网，重拾年轻时遗落的文学梦。临风常常惊讶的，是他的思维与打字，居然比自己还快还敏捷，而他吐出来每一句话，都令人想起泰戈尔悠远苍茫的诗。

    退居二线的苍颜时间很多，每次聊天，都能逗得临风开怀大笑，慢慢地，临风习惯了每日的倾听，习惯了从倾听到诉说，而苍颜，象一个巨大的口袋，装进了临风一切的快乐与郁闷，如长者，如朋友，如知音，牵着她的手迈过无数个原本孤独的夜晚。

    苍颜喜欢他的文章有人唱和，回贴愈多愈高兴。偶尔出差一次，思念地诗行，盼归的短章，蕊寒香冷，无不夸张地张扬着虚拟的情份，明知对方遥不可及，明知这情份来得容易，苍颜依然每次都感动，每次都热情致谢。这样的来往多了，临风有了隐隐的不快，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以前爱和苍颜一起品读这些浸染了深情的回复，不知何时起，竟有些莫可名状地倦怠甚至厌烦了。

    “怎么如此肉麻呢？”

    “现实够压抑了，网上适当地放松，可以理解。”

    “你舌战群儒，不累么？”

    “与贤者聊尽天下事，不亦快哉。”

    “早晚聊出事。”

    群芳换成群儒，临风暗暗惊心自己的失态。

    苍颜的文章里，有一个词使用率极高：青莲。青莲的娇羞，青莲的沉静，如水的容颜，如云的心事，红得惊心，白得胜雪。愈读，愈是好奇，神秘的青莲，究竟埋藏着如何醉人的旑旎呢？

    “有特指吗？”

    “是的。”

    “绮丽的进行曲？”

    “呵，一个过去的故事。”

    “关于网络？”

    “嗯。”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于古人，临风是欣赏着的，欣赏着才子们的风流潇洒，同情着薛涛红拂们的多情，只是，只是由苍颜亲口证实隐约的猜测时，竟然忍不住地心痛，宛若一把生锈地刀，缓缓割着，没有血，却阵阵地疼。临风不想刺探别人的隐私，临风知道苍颜有整整一甲子的故事，却忍不住更细致更深入地阅读，在文字中想象他的甜蜜他的浪漫。

    想象的朦胧与宽广渲染了临风的猜测，这些迷离的猜测如夏日疯长的浮萍充斥着临风荡漾不定的心河，临风的话里，便常常有了一丝求索的酸涩，一缕失意的怅然。苍颜洞若观火，苍颜深沉浑朴，苍颜不会徘徊于泛黄的记忆，苍颜更多地关注眼下实实在在的快乐，苍颜也希望他的朋友们快乐。

    “娱悦自己，也娱悦他人。”他说。

    “因故事而现实，因忧伤而快乐。”他说。

    但是，没有过故事的临风，开始有心事了，一向快乐的临风，开始忧伤了。临风学会了隐身，学会用马甲到聊天室旁观苍颜的热闹，临风甚至期待那一支惊艳的青莲。青莲杳然，苍颜与粉丝们依然风生水起，好多次，苍颜舍弃了热闹关注临风，临风却以种种理由拒绝了关注。

    临风失语了。临风常常凝视着那个闪亮的头像，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打开对话框，却又无从说起，键盘哗哗响了半天，一个字也发不出。临风自然是希望娱悦他人也娱悦自己的，只是那理还乱的身不由己，每每让临风一开口，便担心惹恼了他也惹恼了自己。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吧。

    不想说，不能说，偏偏想说，不想读，不想写，偏偏又打开了那个热闹的网页，临风觉着自己象义无反顾的夸父，命里注定了无奈的执着与悲壮，又象偷药不悔的嫦娥，不经意中陷入了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不堪。不堪，不服，怅望，悲怆，转身之间，瘦了红颜，肥了愁绪。

    “你是一朵彼岸花”临风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日本传说，可以怦然心动，可以驻足留连，但是，无舟可渡，无缘攀折。临风不是传说中哀伤的花妖曼珠，苍颜也不是多情的叶妖沙华，注定了的擦身而过，做不到淡定从容，不如，就此遗忘了吧，世事浮云，所有的悲和喜，终究随流年渐行渐远。

    “黑了你，情非得已”指尖颤抖的瞬那，临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