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蛋这个名字是我朋友自己取的,真的,确确实实。他常犯糊涂,每当犯过糊涂后便来一次自省,用指尖轻弹一下脑袋:“糊涂蛋!”这名字就这样叫开的。
糊涂不关品德,只是习性和个性,不伤大雅。比如他时常往女厕所门口去,走到门边才想起来,便用指尖轻弹一下自己的脑袋:“糊涂蛋”有女同胞见他低着头呆呆停在门口便会“吼”他一声,他懵懂一两秒钟醒过神来,便赶快去另外一个门。没有人怀疑他的品德,所以“吼”他一声就足够了
至于“蛋”这个字眼虽然常用于不敬的词语,如混蛋、坏蛋、倒霉蛋等;有时候也用于俏丽的脸,美味的食品。“蛋”字也不带菲薄之意,就按人家自己的习惯称做“糊涂蛋”吧。
他的糊涂不仅有点名气,还颇有些资历的。据他自己说,儿时一次在街上看见“姥爷”高兴得立马拽着“姥爷”往家里去。
那姥爷的女儿多,从前年代没有计划生育法,姥爷的外孙数也数不清,便稀里糊涂跟着外孙去。到门口时只是愣了一下,还不知道是哪个女儿搬这儿来住了。“糊涂蛋”的娘正在里屋忙,要他给姥爷倒杯茶。他端着茶杯抬头一看,怎么“姥爷”什么时候变成一脸大麻子?“错了,错了!”他赶紧头也不回,撒腿就往屋外跑。
确确实实是真事,没掺一点假,连“作料”都没有添加。当然,地点和称呼略有变动。否则人家对上号,说我侵犯了隐私权可就不好办了。
他上街,哪怕擦肩而过,你不“嗨”他一声,或在肩膀上背上“猛击一掌”他是不会发现别人的,即便是他自己的妻子。
单身那会儿,有一年天转热了,他把棉絮放在院子里晒,等秋凉需要被子盖时才想起来去收。咦,被子怎么不见了呢,他到处问。人家问他什么时候晒的,他好不容易才想清楚,已经过去了半年,于是只好又用指尖轻弹一下自己的脑袋:“糊涂蛋!”
还不信?绝对是真的。不过这不是他本人,是他的一个同行、哥们。对不起,把姓张的冠给了姓李的戴了。
他爱照相,常背着莱卡相机到处“卡嚓”可也常常忘记上好胶卷,只好又用指尖弹一下自己的脑袋。后来别人就再也不要他给照相,说他是耍弄人。冤枉,绝对的冤枉,他真的是个好人,就是常常会犯糊涂。
有次单位晚上加班,各人发一碗酒糟煮蛋,因为又满又烫,人人都小心翼翼,还踮着脚慢慢走。他也一样,惟恐洒掉了一些汤水,边走边喊:“让!让!让!”
请不要笑,不是现在,是60年那个困难年代,是不可多得的美餐啊!
他格外高兴,他的那个碗还要大一些,虽然也同样的三个鸡蛋,里面的汤总会多一些吧。他那个碗还特别好看,带着金边和花纹,不仅味美,还是件艺术品呢。
他正驻足欣赏碗上那纹样,有人发现他是端着一个空碗。大家一个个挨近他偷眼瞧,果然。大家都望着他笑,这才猛然醒过神来。
信了吧如若硬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要是你不告诉这文章里写了他的事,我带你当面问问他都可以。
我说的是小事,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可从来也不犯糊涂,什么“三面红旗”“三个不要忘记”“四个坚持”“五个统一”“六条标准”以至“三个代表”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从来都不含糊。
遇上大事他会在糊涂中顷刻间闪出幽默的火花。比如有一次晚上的庆功宴,他看出来这晚非得一醉方休,醉了回家会挨老婆骂的。酒过三巡后,他便一边说着“胡话”一边顺椅子往地板上溜,人家还以为他真的喝醉了。其幽默救他免遭一“劫”
前几年他返西北探亲,进站时发现车票不在,打开包来寻找,唰地掉出来一叠纸。等不及他自己捡起来,站上的人先帮他捡了。
可真没料到,一下子站上的一伙人鬼鬼祟祟的围了过来,一个个脸色严肃又紧张。其中一人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要他到里面去。进到里面后他才知那是一叠政府严禁的传单。
他蒙了。看人家的脸色和几个人站在旁边的架势,他用手指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买东西找回零钱时,有人从一旁塞给他一叠纸,可能是和找回来的零钱一起装进了他的包里的。他又轻轻弹了下脑袋,再自己批评自己道:“糊涂蛋!”
谁能信他自己的批评呢?特殊时期有关人员不能不提高警惕。他想如实讲又怕人家不信,如果要你找那个给他一叠纸的人,岂不误了上车时间。
可能是急火攻心的关系,他突然放出一串连珠炮似的响屁。这一连串响屁似乎是给他送来了灵感,脑子突然活了:“我内急,身上没带纸,随手捡了这叠废纸来”“哎哟,怎么又急了!”
那伙人虎视眈眈的人有些不耐烦,看他也不象那些老头老太。于是其中一人便吼了句:“去吧,以后别随地乱捡东西,简直是吃错了药!”
“糊涂蛋”才出门便又发出了一串“连珠炮”掩盖了里面的说话声。他隐隐听到半句:“这些老头老太,家里有福不享,跑出来胡搅蛮缠做什么哟,弄得我们老是加班加点!”
糊涂蛋赶紧两步并成一步。偶然暴发的幽默和火花,又一次帮他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