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更声响起,贺兰秋的思绪从悲伤遥远的记忆中回到了眼前熟睡的帝王身上,她看着宇文殷沉睡安详的脸,曾有无数次想要就这样伸手将他在睡梦中掐死。她不怕死,只要这昏君和她一起死,她便死而无憾。
但是鲜卑王临行前反复叮嘱过她不得暴露身分,若是公然刺杀皇上,她的身分暴露,送她入宫的鲜卑王的野心立时也会被暴露而出,鲜卑王尚未准备充分,若是此刻开战,必然会被打得一毫无招架之力。
鲜卑王送她入宫,助她得报大仇,也算对她有恩,她只得按捺着等待毒香彻底发作。
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微光里,贺兰秋缓缓睁开眼,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转头望去,顿时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往日总要沉睡到正午,方才迷迷糊糊醒来的宇文殷,竟然早已起身,穿戴整齐,正被宫女伺候着漱口,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向她的眼神也分外清明。
贺兰秋瞬间如遭雷击,震惊地无法动作。
宇文殷清朗的声音传来“爱妃,你醒了?”
贺兰秋动作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宇文殷,心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宇文殷接着道:“朕今日忽然感到身体异常轻松,好像这些天来的莫名疲惫都消失了,朕想起好多天未曾批阅奏折了,就先去舒暖阁了,爱妃,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宇文殷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这几个月来,没有特殊原因,绝不离开的秋水阁,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兰秋看着宇文殷的背影,猛然扯开袖口,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如玉般的藕臂上雪白无瑕,连一个小小的斑点都没有。
但鲜卑王当时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服下毒香后与宇文殷第一次**,药力生效后,她的右臂之上便会显现出一颗朱砂痣,除非药力消散或宇文殷死去,否则朱砂痣绝不会消除。然而此刻,她的手臂光洁如初,朱砂痣竟已不见踪影!
贺兰秋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脑中思绪混乱不堪,只有宇文殷清明的眼神和离去的背影变得无比清晰他的毒已经解了?怎么解的?还剩不到十天,宇文殷便会衰竭而死,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现在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
贺兰秋想要疯狂的尖叫,想要杀掉眼前所有看见的人,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渐渐冷静了下来。
贵妃这几日行踪可疑,昨日又一反常态,在宫宴上献舞,她早该看出问题,却太过大意,如今看来,宇文殷的毒忽然解开,必定与贵妃有关。
贺兰秋狂乱的心神忽然变得极为安静,她静静地看向窗外,眼中却空无一物。
既然计画不成,那也不能怪她暴露身分了,无论如何,昏君必须得死!
楚瀛醒来时,洛海已经不见踪影,想来他又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比如易容术之类的混出了宫。
楚瀛撑起身子,叫若锦进来。
不料她的声音刚一出口,便看到若锦飞速地打开殿门,快步走了进来,一脸喜色地看着楚瀛。
“恭喜娘娘。”
楚瀛被她的举动弄得有点发愣,疑惑地道:“冒冒失失的,恭喜我什么?”
若锦一脸神秘地笑道:“娘娘绝世一舞,今日果然奏效了,我听小路子说,今天一早,皇上就出了秋水阁,直接去舒暖阁批阅奏折去了。”
“真的?”楚瀛的睡意顿消,猛地坐起身,看着若锦“皇上自己离开秋水阁了?小路子有没有说皇上精神怎么样?还有没有萎靡之色?”
“小路子说了,皇上的精神好得不得了,像是吃了仙丹一样,一早起来就神清气爽,一扫几个月来的萎靡之态,走路都带着风。”若锦声音清亮,似是也十分开心。
楚瀛长长舒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太好了,皇上总算是没事了,我这一番辛苦也算没有白费。”
楚瀛说罢,又在心中暗想,这样我将来就算离开皇宫,也算对得起皇上了。
若锦也笑道:“是啊!娘娘居功至伟,皇上洪福齐天。”
“好了好了。”楚瀛起身道:“快给我更衣,我去看看皇上。”
楚瀛穿戴梳妆好后,便动身前往舒暖阁。
还未走出殿门,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躬身道:“贵妃娘娘,奴才有要事禀告。”
说罢,他抬头看向楚瀛,微微眨了眨眼。
楚瀛看见他,心中一惊,略一沉吟,才道:“你随本宫进来。若锦,你先在殿外等候。”若锦答应一声,退出殿外。
楚瀛转身入内,那个小太监便跟着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殿门。
方一进殿,楚瀛便似嗔似喜地开口“你装太监装上瘾了是不是?要不要本宫给你在宫里安排个职位?”
洛海随手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漆黑长发,笑道:“除了贵妃宫里,其他的职位,我可没兴趣。”
楚瀛看着他脸颊上的浅浅酒窝,不禁也笑了起来,走上前去,双手搂在他的脖颈上“洛海,皇上的毒解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洛海望着楚瀛,眼中含着笑意“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失望。”
随即,他却神色一敛“我来是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楚瀛问道:“什么事?”
洛海凑近楚瀛的耳畔,表情郑重地低语一番。
楚瀛凝神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妒洛海说完后,便重新戴上伪装太监的那顶帽子,匆匆离去。
楚瀛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看着远处的宫殿,神色不禁有些沉重。
若锦走进来,看着楚瀛“娘娘,不是要去舒暖阁看皇上?”
楚瀛点点头“我们这就去。”
楚瀛一路行至舒暖阁,经通报后,便缓缓步入殿内。
宇文殷正在专心批阅奏折,见到楚瀛后,起旁笑道:“瀛儿,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些累了,想要传膳,你陪朕一起吃吧!”
时隔数月,楚瀛终于又见到宇文殷精神勃勃的样子,总算放心了,便笑道:“皇上今日气色甚好,臣妾看到皇上这样,真是为皇上高兴。”
宇文殷道:“朕前些日子也不知为何,总是精神不济,身体乏力,也无心国事,脑子终日浑浑噩噩的,今早起来忽然就感到全身乏意顿消,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朕也有些惊奇啊!”楚瀛坐到宇文殷身侧,正待回话,忽然听到殿外通禀——
“雪妃娘娘求见。”
楚瀛神情一凛,缩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偷偷抓紧衣衫,却仍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轻颤着。
宇文殷闻言略一迟疑,仍然道:“快宣。”
楚瀛转头看向殿门,就见贺兰秋一步步走入殿内。她依旧一袭红裙,淡紫色丝绦缠绕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发绾起,雪肤花貌,但全身上下却透出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凛冽气息。
楚瀛看着贺兰秋的双眼,只觉得她的眼中流露一种莫名的决绝和绝望,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贺兰秋缓缓踏入殿中,一点一点接近那高高在上的昏君,她此刻心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只是看着宇文殷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她已经可以确定,必是贵妃看穿自己的计谋,找到解药,破了百日情缘。
皇上所中之毒已解,对自己无法自拔的迷恋也不会持续,今日已是最后的机会。
贵妃果然不出所料来求见皇上,即便不对皇上告发自己,也必会劝皇上从此疏远自己,那么以后皇上不再入秋水阁,自己又怎还有机会为公子报仇?
贺兰秋心中已没有了一丝犹豫,她缓缓走入殿内,看着那金碧辉煌的龙案已经近在限前,才停住脚步。
贺兰秋对着宇文殷微微一服,柔美的声音似是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怎么来了?”宇文殷一脸笑容地起身,想要上前扶起贺兰秋。
虽然毒王香的功效已失,然而过去几个月,对贺兰秋无与伦比的宠爱的记忆,却千真万确地存在于脑中,宇文殷虽不会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但仍会有些惯性地对着贺兰秋和颜悦色。
贺兰秋依旧维持着施礼的姿势,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抬起看着宇文殷“臣妾见皇上一大早就来舒暖阁,批了一上午奏折,也没有歇息,便担心皇上的龙体,想来看看皇上。此刻已近晌午了,皇上还没用膳吗?”
楚瀛本坐在龙椅右侧,看到宇文殷起身想要绕过龙案,便也跟着站起身,几步跟上,走到宇文殷身边,率先上前扶起贺兰秋。
“妹妹对皇上真是一片挚诚,皇上打算就在舒暖阁用膳了,妹妹正好留下一起吧!”
贺兰秋在楚瀛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眼波在楚瀛的脸上一荡,便瞬间移开。
宇文殷看到楚瀛上前,便停在楚瀛身后没有再动,笑着道:“是啊!爱妃和贵妃还没有一起用过膳,今日正好都在,就留下来陪朕吧!”
说罢,宇文殷便要走回龙案后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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