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栖凤、栖凤”

    一只大手重重的拍在脸上，云栖凤皱了皱眉，抬起手将那只大手挡开。

    “依依”云栖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带着胡茬的黝黑的脸。

    云栖凤立刻坐起身来“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

    他看了看四周，还是昨日的那个山洞，他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还盖着他的外袍，身下是厚厚的稻草，龙星野正半蹲在一旁，洞外似乎还有几个人。

    他记得昨日他好像是睡了过去，然后水依依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不断的叫着云哥哥，难道这些都是他产生的幻觉吗？还是在他睡过去的时候，水依依就已经听他的话离开了？

    云栖凤不由得有些失落。

    看到义弟失神的样子，龙星野叹了一口气“是十三公主今早找到我府上，说你为了救她中了蛇毒，让我快点来救你。”

    “依依，果然是依依，那不是我的幻觉。”云栖凤欣喜的叫着。

    昨日半梦半醒之间，他就觉得这一切一定不是他的幻觉，现在想来肯定是真的，依依心里还有他，还是爱着他的。

    “大哥，依依呢？我要去找她。”云栖凤站起身来。

    “栖凤，依依已经回到净云庵了，而且她托我带话给你，昨日就是你和她之间最后的尘缘，从今日起，她不会再见你，也请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龙星野微微叹口气，扶住脚步轻浮的云栖凤“义弟，有些事情也不能强求啊！”“不，大哥，你不知道，我爱她，而她也是爱我的。”云栖凤只觉得心口发闷，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昨日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日，她又远远的躲开了？

    “可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十三公主了。”虽然知道水依依的委屈，可是龙星野却也不得不为义弟考虑，他这么年轻，而且功成名就，他的人生本就应该是一片灿烂，就像水依依说的那样，她只会拖累他。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没有了她，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什么弃妇，什么耻笑，他统统不在乎，他只知道没有了她，他的生活再也没有了阳光。

    云栖凤推开龙星野走出山洞，沿着泥泞的山路朝山下的净云庵疾步走去。

    山路崎岖，他走得匆忙，好几次都被绊倒在地上，可是每一次他都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水依依，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他连滚带爬的走到净云庵门前时，雪白的衣衫已经满是泥泞，双手也沾满了泥巴，在朱红色的庵门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手印。

    “开门，依依，开门啊”他不断拍门叫喊着，可是庵门却一直紧闭不开，即使他将庵门敲得震耳欲聋，但依旧没有人理睬。

    “栖凤，走吧！先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龙星野上前拉住接近疯狂的云栖凤。

    “大哥，你帮我，帮我把依依叫出来，我要带她走，我要带她走！”拳头一拳一拳狠狠的砸在庵门上，云栖凤红着眼睛，不断的叫着水依依的名字。

    “栖凤，听大哥的，大哥明日就进宫，替你向皇上求情想想办法，好不好？”

    见云栖凤依旧执着的敲着庵门，龙星野不得不亲自动手将云栖凤打昏，带回府中。

    ***

    自从前日云栖凤发疯似的敲了一阵庵门之后，无尘师太就不再让水依依出门了，只有几位师姊每日到市集上采办些东西。

    这一日，小师姊刚刚回来，便跑到水依依的房间里“依依，你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市集。”

    “什么？”水依依正在念经，闻言一惊，手中拿着的木槌掉在地上。

    “小师姊，他们都说了什么？”水依依脸色煞白，心微微的哆嗦，这一次不知又传出什么不堪的事情，难道是前日

    小师姊红着脸拉住水依依的手“依依，以前虽然我没说，但是心里对你也多少有些误会，误以为你是那些人口中那种不知羞耻的女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见水依依依旧愣愣的看着自己，小师姊才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今日她们几人到市集上听到人人都在谈论着十三公主为国远嫁，却遇豺狼夫君，为了不惹起两国战事才一直忍辱，直到三王爷另结新欢，才主动提出和离。

    小师姊侃侃而谈，简直快要将水依依说成了为国捐躯、可歌可泣的巾帼英雄，与那出塞的王昭君不相上下。

    “依依，还不止呢！知道吗？回生门的掌门人云栖凤也已经承认，当初是他有负于你，如今他好生悔恨，想求皇上将你指给他，已经在宫门口跪了两日两夜，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他已经开始请罪入宫了。”

    “什么？”水依依大惊失色，只觉得一颗心都乱跳了起来。

    十几年来，庆泽国都没有发生请罪入宫的事情了；一般的百姓很难见到皇上，当然也会有个别百姓会告御状，为了避免产生大量诽谤命官的情况发生，庆泽国的法令里规定，凡是越级擅自请求面圣者，必须通过御林军仪阵才能见得天颜，这仪阵堪比少林十八铜人阵，几乎就是用肉身抵抗御林军手中的棍棒，所以如无重大的冤情，一般百姓是不会贸然闯宫的。

    云栖凤如果想要进宫，可以透过星儿姊姊或姊夫，现在竟然要只身闯宫，难道他是疯了吗？

    只要一想到他浑身是血的倒在御林军的棍棒下，水依依就坐立难安，她甚至忘了跟师父打个招呼，连个交代都没有，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浮云庵离皇宫是这么的远。她一路小跑着，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步子越来越慢，心跳得越来越快。

    正当她都要绝望的时候，一匹黑马从路的另一端疾驰而来。

    “依依，快上马。”

    水依依定睛一瞧，骑马的正是水若星。黑马缓缓停下，她连忙搭着水若星的手登上了马背。

    “星儿姐姊，云栖凤他”

    “唉父皇现在还在生他的气，觉得你会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所以他在宫门口跪了两天，父皇也没有理会，任凭我和阿野说破了嘴皮子，父皇就是不肯见他，还说会再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结果他一冲动，也不听我和阿野的劝，就去硬闯宫了。现在阿野已经入宫了，我来接你，希望能让父皇收回成命。驾！”水若星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叫着朝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

    皇宫一直是百姓心中威严而神圣的地方，那扇朱漆大门也很久没有开敔了，可是今天，这扇大门缓缓打开，手执剑戟的士兵分列两旁，周围人头揽动，连卖东西的小贩也将摊子扔下，跑来凑热闹了。

    距离上一次闯宫已经有十几年了，人们怎么能不好奇？更何况这次闯宫的人还是回生门的掌门人云栖凤。传闻他与金蝶公主和镇国大将军都颇有渊源，而回生门在各国皇室也颇受礼遇，怎么会弄到非要请罪入宫这么严重的地步呢？

    “怎么，难道连云掌门人都要告御状？”

    “听说是云掌门人得罪了皇族，现在是来请罪的。”

    “那是乱说，这几天街上都传遍了，说云公子是来求婚的，想求皇上将十三公主嫁给他。”

    “什么？这世间多少达宫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黄花闺女都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云公子，他怎么偏偏喜欢一个下堂妇啊？莫非是看上了公主的封号？”

    “我看不是，云公子要名有名，要钱，光咱们京城这几家回生门的医铺都够他一年的开销了，依我瞧，也许是云公子真的喜欢十三公主，才会豁出命去了。”

    “唉可是皇宫哪那么容易闯的啊！上一次那个人最后差点命都没了，在太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人群里担忧的、猜疑的、准备看热闹的，都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宫门里御林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五十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手执木棒分列成两队，面无表情，只等着闯宫的人。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偏房走了出来，京城回生门的几个老掌柜和龙三都哭丧着脸跟在身后。

    “云公子，将军已经入宫了，您还是再等等吧！”龙三不甘心的再次开口。

    “是啊、是啊！掌门人，你旧伤未愈，中毒后的身子又弱，这宫还是先别闯了。”几个老掌柜也急忙附和着。

    刚刚在偏房里，几个人说得口干舌燥，都没劝下云栖凤，虽然心知此刻再说什么，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却也无法就这样看着他去送死啊！

    “将军夫人已经去接十三公主了，您还是等等吧！”龙三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人。

    提到水依依，云栖凤露出了一抹苦笑“她不会来的。”

    回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有那日她说的此生缘尽，他的心便一点一点的绝望了起来。

    他相信她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是她却依旧对他避而不见，这一点让他心灰意冷了起来。于是，他便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今日，他要闯宫，要让皇上赐婚，这样她便无法再躲开他了。所以，此次势在必行，哪怕丢了性命，也要让她知道，为了她，他是可以豁出命去的。

    他从来没有这般莽撞过，但是他知道，他绝不会后悔。

    清风拂面，云栖凤面带笑意，越过了那些老掌柜，越过了龙三，越过了宫门口那红红的高门槛，走向了那条白玉石铺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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