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是。”
崔叔的命令让华姬大大松口气,至少她现在暂时有了个方向,不用担心会被带回“朱雀堂”也不用担心有立时的性命之忧了。
比起回到“朱雀堂”那个冰冷无趣的地方,她宁可选择留在南静王府里当一个新寡的少夫人。
婢女婉儿捧着早膳进房来,见华姬一身缟素,坐在梳妆台前梳发。
“少夫人,昨晚睡得还好吗?”她小声轻问。
“还可以,但是总觉得心神不宁,夜里醒来好几次。”她轻轻说道。
其实昨晚从“集贤客栈”回来后,崔叔的命令让她的心情整个松懈下来,反而因此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熟睡到天亮。
但,毕竟她现在是新寡身分,总得表现出一丝哀伤的反应,才不致令人起疑。
“少夫人心神不宁吗?也许是受惊了,那我一会儿去煮些宁神茶给你喝。”婉儿连忙说。
华姬回过头望着她,在她嫁入王府,红盖头扯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婉儿,她模样十分清秀,嘴角总是带着笑,看起来心无城府,让人觉得可爱可亲。她很高兴在这个陌生的王府里,能有婉儿这样一个可以说话的伴。
“婉儿,你的眼睛怎么发青?是不是没睡好?”华姬细看她一眼。
“真的吗?”婉儿摸了摸自己的眼袋,苦着脸说:“可能王府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我心里害怕,所以没睡好吧。昨晚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醒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浑身疼得要命。”
华姬咬着唇忍笑,知道婉儿觉得睡得迷糊是因为被下了迷药的缘故,而婉儿浑身疼痛则可能是因为把她从自己床上扛回她的房间时,一路上不小心撞了她好几下吧。
“那你今天多休息,不用一直在我身边侍候。”她带着歉意说道。
“不行呀,一大早王爷就吩咐下来了,各房女眷午时后全都得到灵堂前跪灵。少夫人,你多吃一点,接下来这些日子会累惨的。”婉儿把她拉到桌前坐下,替她盛好了粥。
华姬这辈子从未经历过任何人的葬礼,自己的父母死时,她都不知道要埋葬他们,更无从体会大户人家的葬礼是何等繁琐累人。
“婉儿,你以前是服侍小王爷的吗?”
她喝了口粥,边问。
“不是,我原是服侍老夫人的,但小王爷硬是跟老夫人要了我过来,说少夫人嫁过来以后需要伶俐的丫头服侍照料,所以老夫人就放我过来了。”婉儿体贴地替华姬挟菜。
华姬感到一阵温暖,婉儿是她离开“朱雀堂”后第一个说这么多话的外人,她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朱雀堂”里一起接受调教的姊妹们,因此不自禁地真情流露。
“婉儿,你真好。”华姬真心地望着她笑。“还好有你陪着,要不然我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孤零零的,不知道怎么办。”
婉儿当了一辈子的婢女,从小就挨打受气,每天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她的体贴和温柔的微笑不过是下人对主子的习惯态度罢了,对哪一个主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存在几分真心,没想到她竟会遇到一个这么容易就对下人敞开心房的主子。看着少夫人那双美丽清亮的瞳眸,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少夫人这么年轻就如果如果小王爷没有死得那么早,如果少夫人能有身孕,那么这辈子也许就不会孤零零的了。至少,你能有一个血肉至亲,就算没有夫君的爱,你还能有一个真心爱你的孩子,如此起码你这辈子能有个依靠,可是如今”
婉儿低低叹息,虽然她没有把话说白,但华姬已经感受到了她眼中的同情和悲悯。
没能受孕,无法生下子嗣,对华姬来说当然是一桩失败的计划,但同样一件事,从婉儿口里说出来,和从崔叔口里说出来的感觉,听她在耳里竟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崔叔为的是“朱雀堂”而婉儿为的是她。
一个血肉至亲,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婉儿的话敲进她心底最软的地方。
从十岁以后,她就没有亲人了,而“朱雀堂”里人人感情淡漠,没有人是真心爱她的,当然,她也没有真心爱过任何人。
但是,如果她生了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她的血,是她真正的血肉至亲,那么她的孩子会爱她,不需要任何理由,而她也会深深地爱着她的孩子。
她想像着怀中紧抱着孩子温暖软绵的小身体,想像着她把孩子高举起来,然后听见孩子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
她可以不必在乎孩子能不能承袭爵位,也不必在乎“朱雀堂”有何阴谋,她可以把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抛到一旁,只有这份爱很无私、很简单。
但是,想这些都已枉然。她名分上的丈夫韦世杰已经死了,她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可以受孕了。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她苦涩地一笑。
婉儿细细端详着华姬绝艳的容颜,这么美的女子,一朵初绽的鲜花,难道就这样被锁在王府里孤单凋零吗?
“少夫人,你和小王爷连洞房都没有过,你还年轻,应该想办法改嫁才对。”婉儿深深注视着她,认真地说道。
华姬微愕。她所接受的命令里,并没有“改嫁”这一样。
“我不可能改嫁的,不可能。”她摇头苦笑。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少夫人真想守一辈子寡吗?”婉儿不知内情,自顾自地说道。“少夫人只是和小王爷拜过堂,没有洞房都还不算是小王爷的人,或许老王爷会同意少夫人改嫁的。”
“我不会改嫁,也不可能改嫁。”
即使她想“朱雀堂”也不会同意。
“少夫人是不是因为娘家没人,害怕无人替你作主?”婉儿猜测着。
华姬的唇角淡淡牵了一下。婉儿倒是猜对了一点,她娘家没人。
虽然她此时的身分是“明威将军遗孤”是个父母双亡的角色,但真正的自己也确实和扮演的角色一样,都没有了亲人。
“少夫人倒是不用多虑,王爷和老夫人会替少夫人作主的。”婉儿接着说。
“我现在才是新丧,不好谈论这个问题。”
在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上讨论是没有意义的,她淡淡用了这个理由避开“改嫁”的话题。
婉儿不能理解她的坚持,她苦涩的神情也让她看不明白。
午后,华姬一身缟素来到灵堂前,与王府众女眷在堂前跪灵。
这是华姬头一回出现在众人面前,素白带孝的长袍并没有令她绝艳的美貌失色,反而更添一股清丽典雅的气质,本来正在哀痛哭嚎的众人,目光一下子都被她吸引,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华姬被安排跪在未亡人的位置上,她看见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和老王爷悲痛哀伤地流着泪。
她把头埋得很低,用白手绢轻掩住半张脸。她知道灵堂前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就算哭不出来,也必须装出很伤心的样子。
“等一下!把少夫人搀起来。”南静王韦放忽然对婉儿吩咐。
婉儿急忙把华姬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