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坐在桌案之后,若有所思。
一国之相也好,人族之圣也罢,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物做事,已经不需要讲证据,只需要一个借口即可。
门外传来喧哗之声。
方运抬头望去,就见正午的阳光下,近百位身穿童生服、秀才服、举人服或进士服的官吏向门口走来,这些人面色严肃,昂首挺胸,颇有一种指点天下、挥斥方遒的气概。
几位进士走在最前面。
县丞陶定年站在正堂门外,向方运一拱手,道:“见过方县令!”
“见过方县令!”近百人齐声问候,中气十足,几乎要把整个县衙掀翻。
敖煌一瞪眼睛,知道有好戏上演。
申洺看到这些官吏前来,眼圈一红,哽咽着拱手道:“多谢诸位冒着丢官的危险前来搭救,诸位送仁来,他日我必遣义还!大恩不言谢!”
“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县院君温固道。
申洺点点头,道:“诸位义薄云天,不畏强权,老夫铭记在心!”
啪……
方运一拍惊堂木,道:“堂外之人,所为何事?”
惊堂木声宛如冷风,让所有人身体一颤,头脑清醒,但是想到左相仍在,便把所有的担心抛之脑后。
陶定年向方运一拱手,道:“下官陶定年,与宁安县同僚一道恳请县令大人高抬贵手。放下私人恩怨,公正处置申主簿,还他清白!”
“哦。”方运稍稍垂下眼帘,手握官印道,“如此说来,陶县丞你纠集本县官吏来大堂门口,是胁迫本官改变主意吗?”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并非纠集,而是官吏自发前来。也非胁迫,只是劝谏!”陶定年道。
方运眼帘依旧低垂。道:“本县若有过失,下有知府州牧可申斥,中有御史内阁可弹劾,上有圣院刑殿可缉捕。尔等当堂强谏,实乃僭越,可知罪?”
县院君温固朗声道:“大人此言差矣。我等都是读书人,上官有过,理当劝谏,如若置之不理,才有辱读书人风骨。”
方运这才抬起眼帘,直视前方,目光如剑。让所有官吏感到眼睛微微刺痛。
“也就是说,你们认定本官错了?很好!那本官若是没错,你们可自愿领罚?”方运面色严峻。威似天穹。
众官吏露出疑色,无人答话。
方运脸上浮现一抹讥讽之色,道:“沙土之流,乌合之众!口称风骨,实无一寸脊梁,一副副奴才嘴脸。令本官厌恶!滚远一些,休要挡堂前阳光!”
近百张面孔瞬间又红又紫。一百多道目光几乎要爆裂开。
连事不关己的衙役和笔录幕僚都觉热血贲张,方运这等羞辱之言太过了。
县院君温固怒道:“方县令,您未免太过尖刻!您有过,我等进言指出,我等有过您亦可斥责,为何如此羞辱我等!”
“以下犯上,颠倒纲常,聚众强谏,不是过,是罪!本官,没工夫教婴儿学语。我只问一句,你们退是不退?”方运稍稍抬起下巴,如同身居云端,俯视蝼蚁,毫不掩饰对众官的蔑视。
“退又能怎样,不退又能怎样!我们不只是你方运的属下,更是大景国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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