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让她乱了方寸的人。
反观方浩然这边,在察觉到黎蜜柔刻意掩饰的反应后,他原本紧绷如弦的脸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线条。
这情况说明了他在窃笑,而窃笑的起因来自于黎蜜柔的反应。
她掩饰得很好,好到他几乎被蒙骗了过去,要不是那淡淡的粉红色调在皙白赛雪的病容上显得格外明显的话,他很有可能也感觉不到。
真是难以想象,一个目空一切、号称自己能独立纵横商场的女强人,竟会因为他的怀抱而脸红?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吗?又在那性教育超前卫的日本待过,耳濡目染之下难道她不曾有过男人?
这点倒是激起了方浩然的好奇心,她究竟是大女人主义的拥护者?抑或是她根本就有“恐男症”?
“已经到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黎蜜柔的提醒声截断了方浩然的思绪,她急于想摆脱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胸膛,待久了可是会令人失神的。
方浩然将她抱放至会客用的长型沙发椅上躺着,放了一个抱枕在她颈椎后,才起身至黎蜜柔的抽屉内翻找胃药,并倒来一杯温开水让她服药。
“你常胃痛?”服药后半小时,见她脸色不似之前那样病恹恹,方浩然才开口问道。
“不常,今天是因为忙过头忘了吃晚饭才会这样。”他就坐在长型沙发的另一端与她相望,那略带点逼问的语气让她不自主地据实以告。
他挑高了眉反问:“忘了吃晚饭?意思是说你从午饭后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未曾进食?”她竟然说得那么轻松,仿佛对她而言那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至少有喝了一口咖啡。”黎蜜柔苦笑着,就是因为喝了那口咖啡才害得她疼痛难耐。
“空腹喝咖啡?你是嫌活得不耐烦,刻意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是不是?”他低沉的嗓音似乎是从紧咬的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我必须熬夜,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方浩然倏地眯起微愠的眸子望着她。“你这样挑灯夜战的日子到底持续了多久?这样睡不成眠,吃不成食的,你以为凭你的体力可以撑多久呢?如果你是因为川岛株式会社的案子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停止这样自我虐待,否则我绝对会破坏约定全盘接手。”
“你不能这么做!”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惊叫制止,如果由方浩然接手的话,那她这些天来所投下的心血岂不枉然。
“我当然可以,如果你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健康的话,我不但会接手川岛的案子,就连同你手边所有的企划案我也都会一并接收,信不信?我说得到就做得到。”他很少对女孩子这么厉声恐吓的,但黎蜜柔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例外,如果不能比她强势的话是对付不了她的。
“你没有权力剥夺掉属于我的东西,那些都是我下了多少苦心才做出来的。”方浩然的恐吓激起了她的怒意,乱了她平时的冷静。
“而你也没有权力剥夺掉你身体的健康。”
“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黎蜜柔额角微沁冷汗,双手紧握成拳头,不是要诉诸武力,而是因为动怒激吼的结果让她好不容易才平息的胃液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我才没有兴致去操你的心,我只怕哪天早上清洁工来上班时发现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倒卧在办公室内。我实在搞不懂你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证明女人并不是弱者,男人做得到的事我一样能做。不过可惜的是,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部门里许多男同仁都对拥有一名女性上司反感,再加上我又是与董事长有关系的空降部队,你想,有多少人在背后质疑我的能力,等着扯我后腿、看我跌倒,然后随时准备落井下石,为此,我不得不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啊!”她说得激动,因为她不认为方浩然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会了解其中的压力。
“所以你希望藉由这次的成功来让那些蜚短流长不攻自破,顺便一举收服人心?”他懒懒地发问。
黎蜜柔颔首当作回答。
他嗤之以鼻的哼笑一声。“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件事。这种情况你应该早在上任前就要有所认知才对。当你决定接下这个职位的同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与调适,而不是事后才为了在乎他人的眼光与舆论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你的实力有多强时间自然会证明,不需要急在这一时,但如果你只是一个会被部属的眼光牵着鼻子走的上司的话,那就算你能力再好、谈成再多的生意,在我眼里看来都是一样的愚蠢。”
方浩然讥嘲的话对黎蜜柔来说无疑是迎头棒喝,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太过在乎旁人的看法以致累垮了自己,只是这样不服输的情结自个儿心知肚明也就罢了,但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都觉得逆耳,甚至于还有那么一点点恼羞成怒。
“你不是当事者当然可以说得云淡风轻啊好痛”她挺起原本躺靠在沙发扶手上的背脊,忿忿难平的反驳他,却因为气愤的情绪致使胃绞痛的程度又加剧了许多,禁不住蜷缩起身子哀叫出声。
可恶!为什么他只消三言两语就能成功的激怒她呢?
“活该!”方浩然啐了一声,不耐烦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太过任性妄为的后果,不懂得将自己置身于流言之外的人换来的就是这种下场,搞不好就算你痛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掬一把同情泪。”
黎蜜柔虽然早已痛得在沙发上弓成一只虾子的形状,但仍不忘伶牙利齿的逞口舌。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就算是现在也一样,我不要你的同情,你何不现在就离开好让我清静一下呢?”
方浩然不怒反笑,而且是皮皮的那种笑容。
“不巧得很,我这个人坏习惯很多,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爱多管闲事,只要是看不惯的事都会忍不住插手,再其次就是同情心汜滥,所以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你”生病的人活该比较吃亏,黎蜜柔只能用含恨的眼神,发出噬人的光芒瞪着方浩然得意地牵动嘴角以及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他起身拿起她的皮包、抓起她的钥匙、关掉电灯开关,然后大步走向她。
幽暗的空间里只隐约看见一步步逼近的颀长身影,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处于逆光方向的方浩然身上晕开,致使他看起来像是沐光而来的神只,在这一瞬间,黎蜜柔的心竟不设防的怦然着。
“你你要干什么?”细嫩无助的嗓音透露出她现在的心情,方浩然的气势比胃痛更令人胆战。
方浩然蓦地打横抱起她,从容不迫地走出办公室、按下电梯下楼、跟管理员道再见、留蟣uo等活空i嗟墓芾碓薄1铣担卸饕黄浅桑匀坏孟袷窃倨匠2还氖隆?br />
“你想带我到哪去?”她全身的细胞都呈戒备状态。
“你以为我会有兴趣带你到哪去呢?”他挑高了眉,斜眼看她。
黎蜜柔不作任何回答,在现在居弱势的情况下她可不认为她所作的猜测会有何意义?她只是皱眉凝望着他。她不了解他,说严格点,甚至是敌我未分,这个外表看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内心里又是怎样的呢?
方浩然突然狂放地朗声大笑。
“拜托!别用那种好像我会吃了你的表情看我,我还不至于会趁人之危,找个饿到昏头转向的残弱妇女下手。就算我真的打算要吃你”他停下狂笑,取而代之的是恶作剧的笑。“也得先把你喂饱了才行啊!”他的笑让黎蜜柔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虽然不能肯定他是敌是友?但可以肯定的是方浩然之于她黎蜜柔而言,绝对会是个麻烦人物。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已坐在一家专卖消夜场的早餐店里面,方浩然一入座后马上像是连饿了数餐的人一样,毫无节制地点了满满一桌食物,有烧饼油条、牛肉馅饼、葱油饼、蛋饼、煎饺、萝卜糕、小笼包,还有满满二大杯的豆浆。
“哇!好烫哦!”方浩然不客气地塞了一颗小笼包到嘴里后,才朝她招呼了一声:“快吃吧!”
“这个时间怎么能吃得到早餐呢?”黎蜜柔夹了一块萝卜糕疑惑的问他,她记得这种食物应该是早上五、六点才会开始供应的啊!
“你离开台湾太久了,不了解现在台湾的生活模式是如何运转的,为了迎合日益增加的夜猫子,脑筋动得快的生意人将传统的早餐文化来个干坤大扭转,从晚上卖到白昼,所以我们才能在此时享受这些美味。”
他又囫囵吞了一块煎饺吃得津津有味的,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虽然空腹了一整晚,但黎蜜柔倒没有像他那么好胃口,因为她知道此时遽然地大量进食反而会对胃造成过大的负担。她浅尝了几口后便搁下筷子,端起其中一杯豆浆。
“等一下,这杯才是你的。”
方浩然突然停下吃食的动作,不理会她愕然的表情,强行取走她手中的杯子换上另一杯。
“有点分寸好不好?胃痛的人是没有本钱喝冰的,我帮你点了一杯温豆浆,喝喝看,这家的豆浆有一种很特殊的炭烧味,这可是你在日本喝不到的。”
手中的触感一下子从冰冷转变成温热,黎蜜柔略微怔忡的心里也跟着升起了一丝暖烘烘的感觉。
看不出来这人还满细心的嘛!黎蜜柔悄悄在心中评估着他。
“喂!不需要用那么感动的眼神看我吧!不过是一杯豆浆而已,我只是不希望待会儿你痛得呕了一坨豆浆在我车上而已。”
他夸张的言词逗得黎蜜柔噗哧一笑。“我才不可能那么做。”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笑靥。
不错嘛!他还以为她是那种只会板着一张脸的冰霜美人,即便是笑也会是冷然无温度的笑,想不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也能是柔媚迷人的,看来她并非无情,只是缺乏开发罢了!
方浩然不假思索倏地脱口而出:“你应该多笑的,好看多了。”
他的赞美让她心头一震,赶紧垂首喝豆浆掩饰着不自然的神情。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偷觑了他一眼,只见方浩然仍旧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享受着佳肴。
黎蜜柔暗笑自己的失常,看来是她想太多了,不过是他的无心之语罢了,何须挂怀呢?
只是——
真的毋需挂怀吗?现在看来或许如此,但并不保证日后也能是这样,毕竟,爱情这玩意硬是要来的时候可不容许人轻易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