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杜文靖这一串话,说得万分惊险,边说边躲,且闪且逃,时而还要腾手来捕接不明飞行物,而话还未及全部说完,就撑不下去了,已经被林枫儿愤丢过来的杯盘器具砸得落荒而逃。
饶是如此,杜文靖还是乐此不疲。
很奇怪,他就是爱逗这个每次看见他就板着一张脸的怪女孩。
她愈是冷漠高傲,他就愈爱找她聊天打屁,很希望能把她逗笑,但最后的结果,常是惹得她七窍生烟,而自己也被气得差点当场吐血身亡。
美其名为聊天,多是杜文靖自搭自唱的时候多,林枫儿回答的时候少。
或许是太无聊了吧,能找个懂中文的人讲讲话也好,否则杜文靖真难以解释自己干么老是在这个连中文名字也吝于透露,对他脸色总是不甚好的女孩面前受窘。
这实在太不像他了。
这女孩跋个二五八万的,长相平凡,身材五短,夸张点说,站起来,身高才到他肚脐上方一点点,有什么吸引人之处呢?
唯一令他能够赞美的,就只是那对美丽睿智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有一股吸引人渴望跳进去一探究竟的魅惑力。
反正他就是学不乖,一次三次忘记前车之鉴,忍不住去撩拨她。
林枫儿真是恨死了他的阴魂不散!
她都已经逃家避难流亡海外了,竟还在这里碰到他,难不成她还岂避再避?
笑话,她又没犯法,充其量,只是不想被人招惹,但安宁的度假光阴,却又叫他给破坏掉!怎不令她懊恼?
难不成他上辈子和她有仇啊?才让她在这一世里,受尽这个家伙的迫害。
说迫害,一点都不夸张。他已经严重干扰到她,带来巨大的精神威胁。
下次他再敢来,就拿锅拿铲,把他给轰到地中海去喂鲨鱼!
林枫儿歹毒地想着,在幻想里,愈歹毒地凌迟他,才能略消她心头之恨,虽然她并不肯定地中海到底有没有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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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多么难得的事,我们干吗不好好相处呢?”
这天,林枫儿在凉荫下不知忙些什么,不知死活的杜文靖又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林枫儿只觉浑身血液强强滚,把她的新仇旧恨给煮沸了。
“其实我们又无怨无仇,又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同为中国人,四海之内皆兄妹,就算当不成兄妹,起码也该变朋友吧!”
杜文靖又油嘴滑舌地,吊儿郎当,没一句正经。
无怨无仇?我们的怨仇才深呢!无怨无仇,见你个大头鬼!林枫儿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反而很难得地对杜文靖露出灿烂而又意味深远的笑容。
嗯,虽然实在笑得不怎么迷人,但对杜文靖却已经是很大的鼓励了。
有志者事竟成。国父他老人家说得果然没错。抱歉女孩愿意笑得这么给面子,显然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杜文靖是这么以为的,因此忍不往觉得很感动。
“既然如此,为了庆祝我们友情的开端,我请你去附近那家小酒店喝一杯,怎么样?我可是很诚恳的喔,像我们这么有缘分的人实在不多,懂得惜缘是很重要的”
杜文靖讲得兴高采烈,一点都没察觉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弹自唱。
如果聪明点,他应该警觉到情况有异,先溜为妙。
平常,林枫儿岂会任他疯言疯语,完全不反唇相稽?没砸他东西,还送他一朵意味深长的灿烂笑容?
太不正常了。而且她还背过脸去,和一只希腊小岛上常见的绿蝎子说起话来:“真是太有缘了,怎么又见到你这没品的家伙呢?啧啧啧,前几回你来惹我,我总好心放你一条生路,自己避开就算了,你倒又一次次地自己寻上门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本有慈悲心,奈何你太烦人,据说蝎子是有毒的,与其留你危害人间,不如早日替你送终,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林枫儿嘴里喊着打,果真拿起一根藏在身后的木槌子,往前乱槌一通,结果蝎子一下也没槌着,那机灵的小家伙,早就逃之夭夭,倒是杜文靖闪避不及,被猛槌得一身乌青满头包,痛得龇牙咧嘴,还因为躲避时,不慎撞到某颗牙齿而缺了一小角。
“哎唷,疼死我了你不知道这种蝎子是没毒的吗?”
杜文靖苦着一张脸,几近气若游丝。
“噢——那种蝎子没毒呀?早说嘛!”
“你又没问我,哎,那只可怜的蝎子,真好运,没遭到你的毒手。”
杜文靖的意思,其实是想提醒她,遭到毒手的是自己,为了让她明了她干了什么好事,还怕她眼睛散光兼近视,故意夸张地抚着痛处。
“其实也不管它有毒没毒,干扰到我就是欠揍,没被一棒槌死,算是运气!”
林枫儿面无表情,说得十分稀松平常,对杜文靖的痛处视而不见,干净利落地拍拍手上的灰尘。
难不成她是双目被蛤仔肉糊住了?杜文靖气得横眉竖目。
“它运气,我倒霉,你瞧,被你槌得浑身是伤的人,在这里呐!”
杜文靖像个悲怜自己的孩子,直接挑明地指着伤处,脸上一副“看你还抵赖”的委屈表情。
“哎唷——是我把你槌成这个样子哪?”林枫儿这才发现了新大陆似地。
“没错!”杜文靖很严肃地点点头,语气煞是肯定,还不忘强调一句:“好痛噢!”
杜文靖心想,这下子,这个从不懂得说抱歉,却长相很抱歉的女孩,总该识大体地还他个公道,态度谦卑而又万分尴尬地鞠躬哈腰说声:“对不起”了吧?
但还真是很抱歉。林枫儿不仅毫无愧色,反倒疑惑地瞪着杜文靖。
“怪了,我打蝎子,你干么没事在这里碍手碍脚?害我没打到蝎子,反而打到你,唉,你应该躲开呀!”
嘎嘎嘎?这反成了他的不是了?
真是打人的喊救命,天理何在啊?杜文靖简直要捶胸顿足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真是的,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你也真够不平凡的了。”
林枫儿略带埋怨,半含嗔怒地,又把槌子挥了挥,像在责难被她不小心宠得太厉害的子孙似地。
杜文靖觉得自己一定是痛得神志不清了,猛然一个呼吸不顺畅,差点脑充血。
“下次乖乖记住,要明白进退的道理,别傻傻的,还自己站到棍子边去给人家槌,懂吗?万一不小心就这样被乱槌打死,不是太划不来了?”
林枫儿还假好心地劝慰人家,一脸的无辜和善良,什么感人的表情都有了,可就是独独缺少抱歉这一项。
杜文靖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你很认同我的话,觉得没什么好辩解的,我也就不想太责怪你,算了,现在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已经感到非常抱歉,那么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躺在这里好好的继续反省一下,没有人会怪你。”
林枫儿很尽力地又教诲了杜文靖一番,趁他还未完全丧失理智抓狂之前,施施然离去,连一句再见都懒得多浪费口水。
一直忍到冲进屋里,林枫儿才放声大笑。
她和杜文靖结下的梁子,总算多少讨回一点本,还没算清的,暂且让他记帐好了。
所谓天理昭彰,善恶有报,至于那未报的,就也别急在一时,静待时机来到。
林枫儿心情愉快地从冰箱拿出小蓝莓,浇上鲜奶油和蜂蜜,一小口一小口勺着吃,心想他杜文靖即使不因此残废,大概也去掉半条命,得在床上躺个几天,这次的教训,应训很够让杜文靖回味一阵子了。
只要他不再来惹她,或许她会考虑就此前帐一笔勾销也说不定。
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慈悲为怀,林枫儿乱感动一把的。
她本来不是爱记恨的人嘛!
但问题是,平静不了几天,杜文靖大概又皮痒了,发现她爱吃小蓝莓,竟提着一大篮登门而来,俊帅的脸上贴了不少ok绷,小腿里着石膏,手里拄着拐杖。
林枫儿难得地对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眼里盯着的却是那篮鲜翠欲滴的小蓝莓。
这种水果在希腊可是罕见之物,都得特别进口,价格贵得吓人。
林枫儿的存货,都是阿法小子从遥远彼方,层层密封装箱邮寄来的。
看到那么一大篮新鲜欲滴的小蓝莓,林枫儿眼睛都亮了。
“他乡遇同胞,一点意思,请笑讷。”杜文靖一副前嫌尽释的态度。
“不好意思啦,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多礼,我若不收,又好像显得很不近情理,那么——就谢谢啦!”
看杜文靖笑得挺诚意的,林枫儿决定就很大方地满足一下他吧!
而人家既然都这么多礼了,奉一杯茶水,好像也是不能省的。
反正她恰好是在边喝茶边玩电脑游戏,所以也顺便倒点壶里的残余赏他。
“你在玩什么?”杜文靖好奇地凑过去。
“俄罗斯轮盘。”
林枫儿头也不抬,简短地回了一句,继续玩她的。
这回换杜文靖眼睛发亮了。
这种上个世纪的game,正是他的最爱,没想到在这里能欣然相逢,像遇到老朋友一样,他开心万分,兼技痒难耐。
“借我玩一下啦,一下下就好。”
杜文靖苦苦哀求,虽然这个抱歉女孩时常惹得他怒火上冲,但喜欢玩“俄罗斯轮盘”这么好的优点,也值得为她加几分了。
“你会玩吗?”
林枫儿刚又破了自己的纪录,心情挺好的,抽空抬起头来,很睥睨地瞄着杜文靖。
“如果你敢接受挑战的话,我们就来个双打,怎么样啊?”杜文靖挑了挑眉毛说。
竟然问我会玩吗?这不知高人就在面前的矮丫头,如果你不知死活,竟敢答应,看我怎么杀得你片甲不留。
“真的假的?来呀!”
双打?那不是太棒了?林枫儿高兴得忘记对方是仇家,在二十一世纪里,会玩这种超级困难的古董game的人,已经快绝种了,怎不令她喜出望外?
两个势同水火的,马上各据林枫儿的超薄型手提电脑一方,接上两只滑鼠,厮杀起来。
过去,林枫儿每次玩“俄罗斯轮盘”都是单打独斗,要不就得和阿法小子对擂,但它毕竟是电脑,所出的招,都是照程式设计的规律来,太没意思了,她一直期盼,有朝一日,能有人和她来个双打。
杜文靖何尝不是如此?
他周围会玩“俄罗斯轮盘”的朋友,有如凤毛鳞爪,他是每遇一个,就挑战一个。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未料在这僻野国度,竟遇到真正的行家。
他们缠斗得天昏地暗,夜色降临,也顾不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