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女服务员,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到客房。我看着黄腾和洪西的模样,他们肯定觉得我毒瘾犯了,不能自持。行啊,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用不着和他们解释什么。
我到了客房,告诉服务生不要来打搅,我要休息。
这时有个女服务生从兜里掏出两根雪白的香烟放在床头,冲我笑笑:“齐先生,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给你的烟。你有什么特殊的需要还可以喊我。”
我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我靠在床头拿起烟看看。黄腾也好,洪西也罢,这些人做事不择手段,用心极毒,想用毒品来控制我。
我虽然现在眼睛疼得不行,可完全没有吸的欲望。解铃刚才那番话确实是点醒我了,疼是什么,疼就是消业,不是为我自己消,而是为红尘诸生消。我疼一刻就会解救一个人,这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
我心头满是悲怆,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责任感。我拿起烟,趿拉着拖鞋来到卫生间,用打火机把烟点上。香烟冒出一阵绿色的烟雾,如诡云翻卷,我把烟放在一边,让它自己燃烧。
然后我关了卫生间门,来到外面的床上,开始盘膝打坐。眼睛疼就疼它的,这次我不逃避了,而是静静享受这份疼,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接纳它。
我通过内视进入神识,现在虽然疼得不能自已,整张脸都麻酥酥的,但还是极力忍住,用平和的心态来观察疼痛源起处。
神识之境黑云翻卷。我是一阵风,驭神识之气来到文殊菩萨的法相前,发现极为惊人的一幕。
文殊菩萨这尊分身法相,因为是引起眼疼的源头,我在心里烦的要死,加上以前疼的时候无法凝神内视,所以从来没沾过它的边。
现在还是第一次在右眼剧烈疼痛的时候,通过内视到文殊菩萨法相的近前。
眼前是菩萨几十丈高的法相,整尊金佛此时此刻正沐浴在一片黑色火苗里,大火蓬勃燃烧,却没有向四周蔓延开,只是在狂烧着菩萨。
文殊菩萨法相端坐大火中,形如童子的面容显出一丝苦楚,看样子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惊心动魄看着,黑色火苗蹿动,菩萨包裹在大火里,从莲花台一直烧到头顶。
看了一会儿,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大火的火苗蹿动是有规律的,一秒钟窜上去两次,像是心脏一样收缩展开。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和眼睛疼的规律是一样的呢?
眼疼和黑火燃烧的节奏极为相似,大火向上窜便会疼到极点,而火苗稍弱,就能得到间歇的舒缓。
我忽然明白了,在右眼疼的同时,文殊菩萨也没闲着,他在承担大火的燃烧之痛。这团诡异的冲天黑火应该就是世间业力所化的业火。
很久前圆通长老曾和轻月交手,在最关键的时刻,圆通长老用出了业火来烧轻月,当时我就在现场。什么是业火呢,乃是世间万般苦念的凝聚。
人间婆娑,业力随身,没有燃己之心,怎见人间之苦。
我在神识之中迎着黑暗狂风,看着菩萨的大火,轻轻吟诵:苦海无边天作岸,业火有情渡众生。
我的话音随着神识之风落在法相前的四根白色柱子上,柱子刻着白云寺小和尚圆寂前留下的四句偈语。
此时此刻柱子上的金字陡然亮起来,开始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消失,化作金粉消散在神识的狂风中。
这是一种佛门神通,若是堪悟便是般若,可不留文字相。
就是说,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字留不留下来已经没什么关系,反而字面意思会束缚住你思考的边界。
像是到一处陌生的城市旅游,你到过你见过你经历过就好,不必留文字和影像,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包括自己证明我曾经来过,你知道你来过就行了。
时间不长,小和尚留下的所有金字全部消失,化成金粉随风而去,只留下空空的四根白色长柱。
我的境界还不到,真要到了,柱子也不会留下。柱子留在心中,说明以后还会有字提上去。
我是风,漂浮空中,看着漫天的黑色业火,大火燃烧文殊菩萨。
菩萨的面容不再痛苦,留下一丝拈花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