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帮我调查这本笔记的主人是谁。”
蔚海薇闻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彷佛可以把他看穿似的。
“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帮我找出这本笔记的主人。”
蔚海薇伸手在自己老哥额头上探了探。
“奇怪,没有发烧啊!”“拜托,我没心情跟你打哈哈,我是说正经的!”
他的话使蔚海薇默然,突来的沉寂僵了气氛,蔚少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哥,请你注意一件事,我是侦探小说作家没错,但那不代表我是侦探啊!”“这两者有什么差异吗?”
“有!差异可大著咧!”蔚海薇睁大了明眸道。毕竟,身为作家就像一个操生死大权的神只,笔下人物可依自己的喜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在现实社会中可就不然了!她可不觉得自己伟大到这种地步。
“而且,你没事怎么会想找出这笔记的主人呢?”
蔚少农的脸色倏地一红:“这你就不用管了!”
蔚海薇轻咬笔杆,顷刻间,她会悟到了点东西。“哥不会吧?”
“不会什么!?你别乱猜!我只是好奇而已!”他嘴上虽敝得一干二净,但脸上暧昧的表情哪怕换作三岁小孩,也会觉得“怪怪的”
蔚海薇再怎么说都是他血脉相系的妹妹,她懂他的心。她笑了笑,反正蔚少农从小到大为她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她帮上这么一次,也没差!
“拿来吧!”蔚海薇轻叹口气后道。
上帝对人的安排总是深具创意。例如,古灵精怪的蔚海薇搭上呆老哥蔚少农,就是个绝佳典范。
蔚少农没什么动静,似乎正在思考她要的东西为何物。
“笔记!没有您的线索,您要敝人如何为您服务?”蔚海薇搬出大侦探“威海卫”的台词,大将之风可见一般。
此时,蔚少农的脸上才见阳光。他欢呼了一声,忙将笔记递给蔚海薇。
她并没有立刻打开它,只是先将整本笔记的外观看了一遍,才翻开内页,迅速且专注的浏览着。须臾,那一、两公分厚的笔记已被她翻看完毕。
蔚海薇将它放上膝头,双臂环抱的侃谈起来:
“笔记的主人是女性,长发,有点迷糊却心思细密,身高一五八左右,左撇子,偏好中国文学。”
“你见过她吗?”蔚少农明知这个问题很蠢,但他仍忍不住如此问道。
“废话!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
蔚海薇耸耸秀肩,若无事然:“这没什么,生活即是推理!”
接着,她便翻开笔记,为自己的推理作出一番说明。
“这里面的内容是高三范围,再以这字体判断,其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
蔚少农点头,表示这些他也有注意到。
蔚海薇由笔记装订处的夹缝中拈出一根长发,放在蔚少农手中。
“长发少女!”她说。
蔚少农看着掌心静躺的细丝,它不黑;是很漂亮的蜜糖棕色,轻柔得彷佛喘息大些,就会将之吹上云端似的。
“再来因为她的文章写得不错;很细腻,却有不少错字,所以我判断她心细迷糊并偏好文学。还有哥!你有没有在听呀?”
“什么?我有啊!”蔚少农一震,忙不迭道。一根头发,只不过是一根头发!竟然能令他失神!?
蔚少农不由得感到讶异。
“那,身高你又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呢?”
“这得靠职业功力。”蔚海薇笑得傲气。
“一个好侦探不仅要有好的推理能力、联想力,更需要丰富的常识。我刚才说的是台湾女性近年来的平均身高。”
“这也能算推理!?”他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
“当然。我说过啦!生活即是推理。”蔚海薇揉捻肩上一缕黑发,如此说道。
“至于左撇子你看。”她边说,边拿了支跟笔记上所用差不多的水性笔,在纸上写下一横行字。
“这和笔记上的字有什么不同?”蔚海薇将两者并排,向他问道。
蔚少农看了会儿,果然不负她所望:“一个有墨水抹痕,一个没有。”
水性笔难干是出了名的,只要稍微不慎就可能在纸上留下痕迹,这点相信用过的人都晓得。
“没错,一般人用右手写字,本来不该留下抹痕,就算不小心,也顶多一两处而已。可是,这笔记上几乎每行字底下都有片淡淡蓝色。你不觉得她粗心得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除非,她是左撇子。”蔚少农接道。
“没错。”
“可是,这本笔记怎么会出现在旧书摊呢?”蔚少农提出了核心问题。
蔚海薇沉思了会儿。“据我估计有两种可能——是她毕业了,把笔记卖给旧书摊。”
“有这种事吗?”蔚少农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怎么没有!?现在的重庆南路书街,就有不少书店和旧书摊在卖呀!我还买过呢!”蔚海薇边说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由考卷凑成的理化讲义。“这比自修划算实用多了。”
蔚少农无言,觉得自己好像与社会脱节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教他从小眼中就只有念书和画画,高中念三年,班上叫得出名字的同学连一半都不到。上大学后死性不改,只和沉子昂、风咏曦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好兄弟混,不谙尘事倒也不足称奇。
“可是,现在离毕业已很久了呀!”
“所以我也感到奇怪。”蔚海薇拿了张湿纸巾用力在封面上擦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仔细擦拭着整本笔记的表面。半晌,她看着一抹淡灰的纸巾喃喃道:“这么少!?不太合理吧!”
“什么不太合理?”蔚少农对老妹的举动感到一头雾水。
“这笔记上的灰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放了半年。”
蔚少农本想答“也许书店老板清理过”但是,今晚的“不爽回忆”提醒了他,那旧书店一点也没有打扫过的迹象。
“是说,这笔记是最近才拿出来卖的?”
“嗯,如果它真是有心被卖到旧书摊的话。”
蔚少农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浑沌,万万没料到,一本笔记竟牵连着这么多事。
“不是还有别的可能吗?我是说,笔记流落旧书摊的可能。”
“有,这个比较解释得通,就是她因某些因素不再上课,例如移民。所以清仓旧书,其中包含了那本笔记在内。”
这的确是较合理的解释,但蔚少农不喜欢。因为,若真如此,他岂不是连一点找到她的渺茫机会都没有了!?
“还有别的吗?”他不死心的问道。
蔚海薇没想到自己的老哥这么烦,就算她是福尔摩斯,也不可能在怎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太多的设想。她不满的蹙蹙柳眉,胡嚷道:“有啦!就是一位不明人士具有“拾物不昧”的伟大情操,把捡到的笔记送到警察局,后来不知怎么辗转到了旧书摊,满意了吗?”
蔚海薇盯着纸上的短诗发怔,开始后悔自己多事。身为一个“学生作家”本来就够忙了,既要顾课业还得顾职业,这会儿还兼无薪差,当起“私家侦探”看来,她的学生生涯还真”多彩多姿”啊!
丹燕飞洞庭,
源溯潇水域。
长喙绿水啄,
聚藻见朝明。
蔚海薇再次把短诗默念了遍。或许是身为作家的敏锐吧!她总觉得这首诗中暗有隐喻。
若按文句翻译起来,它不过是说一只燕子从洞庭湖往潇水的方向飞云云,平凡简单的不得了。可是,就是因为它平凡,平凡得毫无赋写意义可言,这使蔚海薇更觉奇怪。
另外,它出现的位置也是一绝——填写姓名、学校、班级和住家电话的小方格,而非笔记内页。蔚海薇既是著作远销海外的推理作家,自然而然会将之和”暗码”连想在一起。
于是乎,她开始试着以自己知道的方法解起码来。
如果是人名的话,那诗中应该会出现可当姓的字才对。
蔚海薇兴致勃勃的翻开字典,顾不得台上师长对她投以“关爱的眼神”迳自玩起了文字游戏。
从起初的兴致高昂,到后来的有“气”无力,蔚海薇不知换过多少方法——最小儿科的斜、直文;中程度的拆部首、转音字或同音等。她甚至效法“金田一”的剧情,将其翻出平仄,以便查出能不能当“摩斯电码”用。
只可惜她辛苦了老半天,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此人绝非泛泛之辈!蔚海薇在心中说道。
除非她由衷欣赏佩服,否则她很难称赞别人。而蔚海薇欣赏她的原因,除了她的“暗码诗”暂时考倒了自己外,尚有她仅靠一本笔记就打动自己老哥的心。
其实,蔚海薇昨天就看出来了,她那不会说谎的单纯老哥对“书中人”有份特殊情愫在。但是,这点也让她对蔚少农肃然起敬,毕竟,爱上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她转了转笔,在短诗下方写上“good!”
“我喜欢挑战性高的游戏!”她自语道,灵活的眸子目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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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蕴、湘蕴!”
“干嘛啦?”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颇不耐的回头。
“你的笔记卖掉了吗?”卓莉诗低声问道,眼中尽是期待的光芒。
她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呢!南湘蕴叹口气,答道:
“卖了啦!”
“真的!?”
南湘蕴忙不迭地捂住好友的嘴,以防她兴奋过度,打扰了数学课。
“大姐,我拜托你,现在是上课中,你小声点好吗?”见卓莉诗点了贴头,她才小心的收回玉手。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它卖掉的?”
“就是昨天晚上我补习回来,经过旧书店时它已经不在了。”南湘蕴边说着,边提笔抄下黑板的解答。一会儿,她犹豫的向卓莉诗问道: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做很蠢吗?”
卓莉诗挥挥手,露出小虎牙咯咯笑道:
“不会啦!反正你保送音乐系,笔记留着也没用呀!”
南湘蕴想想也有道理,但是她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
“这样真的有用吗?万一买走的是个女生怎么办?”
“那就算啦!何况,买的人就算是男的,也不一定悟得出你的“少女情怀””卓莉诗糗她道。
南湘蕴笑了笑,双颊染上淡淡粉霞。“对呀,反正好玩嘛!”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倒真盼望能有段奇遇。
卓莉诗偏着头看她:“是吗?我看你是想钓凯子吧!”
“省省吧!世界上哪有那么聪明的凯子?”南湘蕴对自己在笔记内所留下的伏笔很是自信。
“说的也是!反正美丽的你如果要钓凯子,只要到麦当劳坐一坐就有了嘛!”
卓莉诗不经意地说。
“卓莉诗!”南湘蕴黑白分明的眼眸愠火渐燃。
她永远不会忘记上次在麦当劳被“苍绳”缠得惨痛的经验。虽然,南湘蕴卖笔记给旧书店的理由纯属好玩,但是,她却不知自己的命运也正因为这份童心,而渐渐地在改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