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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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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使用只是两个极端,但目的是一样。”

    唐摆摆手不赞同地说:“爱是固定的灯塔,俨然面对海上的风暴,永不动摇;它是天上的星座,指引航船,高度虽可测定,价值无人知道钟情到世界末日,恩爱到天长地久;如果我所写的不对,证实有错,就算什么没写,也无人爱过。”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十六首,泽西-瑞得曼渐渐对唐的学识刮目相看,原本他认为她是个沾满铜臭味的坏脾气小孩。拿不准唐对他究竟有何目的,泽西喝口酒说:“无论别人想法如何,我只想像神话里的宙斯一样享受情人的滋润,前提是没有善妒的赫拉。”

    “不排斥恋爱、游戏,却排斥婚姻,是新新人类要求自由的标志?我们不聊这个,谈谈你的故乡如何?”唐兴趣正浓。

    “切斯特,濒临风景如画的河流,是个古老的城市。古香古色的建筑,房屋都以黑木做柱,白土做墙,仍是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街景是我出生的美丽的家乡。”泽西-瑞得曼觉得不可思议,似乎从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听他讲这些,而唐却沉浸于他的描述中。

    “很羡慕你,拥有迷人可爱的家乡。我就像个无根的浮萍,漂泊到何处,便以何处为家,不过这样也许更好,像是天生的无拘无束。”唐从不为自己是孤儿而感到伤感自卑,她深信最坏的也能变成最好的,乐观是她最大的财富。

    不得不承认自己至少不讨厌此时的唐-洛捷,但是泽西-瑞得曼依然不愿意跟面前这个小女孩交谈下去,他用餐巾擦擦嘴说:“今晚我请客,天色不早了,我送你。”

    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已料定今天泽西-瑞得曼一定不会让她付钱,所以等他叫来待者结账后,她才坚决地说:“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邀请,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只是礼貌的问题,应该由男士请客。”泽西暗暗叫烦,为什么这么麻烦,以往的女友连接受他贵重的礼物时也没有丝毫觉得亏欠,都是坦然受之,何况只是一顿晚餐。

    “我们并没有什么亲密关系,我绝不能欠你什么,明天好吗?晚餐我请。”唐的口气不容人反驳。泽西哑口无言,他绝不能承认他们有“亲密关系”自然就要接受她的邀请,这个女人——“可以,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好,没问题。”唐递给他电话号码,泽西只能收下——

    ++——

    次日清晨。

    “订今天下午的机票。”唐一边在电话上同艾丽商议公司的生意,一边对收看财经新闻的方御风说。

    方御风昨晚疲于应付温妮,今天起来气色不太好,他冷扫一眼唐道:“你不是在餐厅订了座?”

    唐冷哼一声,踌躇满志地笑了“那是他的缓兵之计,今天他铁定会金蝉脱壳,找他乘坐的飞机,我要订他旁边的位子,还有你也必须要去。”

    方御风的表情愈发冷漠,他不满地说:“我还有工作,唐,我是为公司工作,不是为你本人。”

    唐晃动转椅,面对他,叹口气说:“好吧,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你什么。正因为你太严谨,所以,才要将你调离一段时间。我很年轻,又不是美国人,更和亚伦-勃朗先生无任何血缘关系,一些大股东对我多少有些不满,其中还有人想从内部瓦解‘天方夜谭’,我需要他们大胆的行动。”

    “欲擒故纵!”方御风深深凝视眼前晃动着腿、满脸天真的小女孩,他不知不觉之间肯定了她的实力,也臣服在她的统领之下。

    一抹莞尔攀上唐的嘴角,她言语恳切地说:“我不是什么天才,我是坐阵用兵的统帅,你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唐的理想境界正是“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她也一步步接近目标。

    方御风脸上刹那间闪过一丝笑容,旋即开口:“我会立刻订机票,可是——”

    “放心。亚伦-勃朗的可怕之处,他们还没有领教,站在亚伦-勃朗的身边和与他对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宛如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唐掠过一缕十分诡秘的笑容,转身继续她的工作。

    方御风亦不再多言,开始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事先声明,他万分同情泽西-瑞得曼——

    ++——

    当泽西-瑞得曼几乎快乐地飘到飞机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轻快地哼着小曲时,他旁边的人将搭在脸上的杂志取下,愉快地说:“泽西,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这么有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泽西-瑞得曼的脸色苍白得就像唐-洛捷手里攥的卫生纸。

    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泽西的异样,唐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正好,我还担心呢。临时有事,必须取消和你的约会,怕你空等,谁知你也有急事?”狡黠的笑容,无意又仿若有心地在“也”字处拖长音。唐第一次这么近看泽西,她要好好观赏一番——真是牵魂动魄的美男子,皮肤光滑细致得连微细的毛孔都瞧不出,细致挺直的鼻梁显示优良高贵的血统,无可置疑的优雅衬托着他根本不用多加以修饰的气质。

    被足以射穿防弹衣的目光如此直视,连久经“沙场”的泽西都受不了了,他唇边挂着冷冷的皮肉笑容,故意轻咳一声问:“你恰巧也赶到伦敦办急事?”语气中有刻意夹带的讽刺,他在唐面前总是保持不了绅士风度。

    “怎么你不知道伦敦交易所是仅次于纽约的世界第二大股票交易所?伦敦城的外汇、商品和保险市场居世界首位,黄金交易和苏黎士并驾齐驱,股票期票交易和纽约、东京不相上下,堪称‘用黄金铸成的心脏’。”唐具体地向泽西介绍着伦敦在世界经济举足轻重的地位。

    泽西-瑞得曼不以为然地扭过头冷声道:“我对经济不感兴趣。”

    “那么历史呢?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殖民掠夺的基础上。”唐笑容憨态可掬,她以激怒泽西为目标,目的轻易就达到了。

    惊!怒!直直地瞪着唐-洛捷,泽西-瑞得曼发现自己不止一次有掐死她的冲动。

    “为什么生气呢?”唐的语音非常温柔“我喜欢掠夺,因为我是商人,无商不奸嘛,我最喜欢的职业,你猜是什么?”伸出很孩子气的手,唐的神情天真烂漫。

    “是什么?”打定主意不理她的泽西仍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海盗。”唐摆出少女祈祷的姿态“多么浪漫、多么自由、多么刺激、多么伟大的行业,你明白吗?我是那么那么喜欢海盗。”

    被她几近于癫狂的痴迷神情吓坏了,泽西只能不住点头。

    “可我一辈子都不能成为海盗,因为我天生的缺陷。”眼神倏地黯下来,唐好像梦想破碎的小孩子,她边说边握住泽西的手“你明白吗?”

    “我明白。”表情僵硬的泽西,不着痕迹地把手迅速抽离,声音极为痛苦。

    方御风坐在他们俩的背后,听力太好的他戴着墨镜,酷酷的,活像个劫机犯。不过英俊蚌性的外形引得空姐频频投以爱慕的眼神。

    另一个被暗送秋波的当然是泽西,可是由于唐给他的意外“惊喜”情绪低落的他看到的空姐个个是丑八怪,他才没心情应付她们,这儿还有个超级大麻烦有待解决呢!

    “泽西,请让我改在伦敦招待你,好吗?”唐开始插入问题的核心。

    “不用了。我很熟悉那里,按理说我是英国人,算是半个主人,怎么好意思烦劳你一位女士请客。”泽西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可惜他的对手和他不是一个级别。

    “太棒了!我刚巧想找个熟悉那儿的朋友领我四处参观,长久以来总抽不出时间。如此礼尚往来,你就不要婆婆妈妈推三阻四的了。”开心地拍拍手掌,唐高兴极了。

    相较之下,泽西懊悔不已,言多必失,他老老实实和她吃顿饭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又让她找到借口粘着自己,碍于从小受到的绅士风度、面子问题,又不能继续找些搪塞的话拒绝她,这一回合,胜利者依旧是唐-洛捷。

    “你还未定房间吧,凑巧我也要定,一起办理吧,住得近,也方便。节约时间和体力,两天后我离开伦敦。”唐最后一句话是为了使泽西放松心情,同时削减他的防御心理。

    果然,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泽西的警惕状态解除,点头同意,他乐得轻松——

    ++——

    到伦敦时,夜幕已降临。一辆白色卡迪拉克恭候多时。汽车开往伦敦西区,那是政府所在地,繁华的商业区和富豪们的聚居区。

    泽西瞧着冷漠的方御风,心里偷偷比较他们俩谁的魅力更大。方御风摘掉墨镜,冷眼扫过去,泽西稍有些尴尬地侧过头。

    唐的黑眼晴真亮,不像他的那么黝暗。其实不过是他的心理作用,唐在算计人时眼睛总是格外的亮。

    “你又用凶巴巴的眼神吓人。方御风,你认真听我说话。”唐的强势态度对方御风在私底下毫无用途。她翻翻白眼,为泽西倒一杯红葡萄酒,连问也不问方御风,加长型的车内安置有小冰箱,十分方便。无聊之余,她打开车上装备的电玩,开始疯狂地闯关。一会儿跺脚,一会儿骂几句脏话,把泽西看得一愣一愣的。

    嫌一个人玩不过瘾,唐硬拉上泽西一起玩,从未尝试过这种“通俗”玩具的泽西居然一直和她玩到目的地。

    洗完澡后,泽西很快进入梦乡。做着酣甜的美梦,翻身的动作也非常优雅,可他梦中的呓语竟是——“唐,再来一盘。”——

    ++——

    隔壁房间。

    唐刚和艾丽通过电话,站起身走到在网上和亚伦-勃朗聊的方御风身旁,左手抚摸着下颌凝视着屏幕。突然她朗声一笑,低声愉悦又兴奋地说:“终于翘起狐狸尾巴了,剩余的需要猎人完成,亚伦一定很开心。”

    屏幕显示一行字:方,唐是否在阴险得意地大笑?告诉她,不要玩疯了。

    唐微扬的唇角噙着抹邪气的笑意,深潭般的黑瞳乍闪一丝火花,她潇洒地转身走开,蓦地又回头说:“告诉他,我最迟三天后一定回去。”——

    ++——

    洗个香喷喷的澡,身穿棉质保守套装内衣,唐手拿毛巾拼命搓着自己的头发。

    方御风看到她近乎自虐的粗鲁动作,颇感惊讶与无奈,抽过她的毛巾“你为什么不用吹风机?还有为什么我们非要住在一间屋子里?”他的语调平静低沉,富有磁性,唐喜欢他的声音,认为他该到好莱坞当偶像巨星。

    拿回毛巾,接着一点一点吸干头发的水分,唐一板一眼认真地回答:“有钱不等于可以浪费,况且这一晚上的费用可供非洲挨饿的孩子吃半年的饱饭。最重要的是我不睡床,所以你可以尽情享用。”

    “什么意思?”方御风诧异地望着她,有时他还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适应能力不太强,天生命贱,睡不惯这软绵绵的‘海绵床’,因此,抱着被子铺在这厚厚的地毯上睡,便最完美了。”边说唐边动手把一条被子摊开在地毯上面。

    方御风瞅着她,头稍有点儿晕“你在家也这么睡?”

    “当然不,我讨厌空调也不太喜欢地毯。是特意从中国定制了红木做的家具,木板床是我的最爱,还有竹席。”唐陶醉在幻想中,一想到它们,她就恨不得插翅飞回家里。

    决定不和她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下去,方御风抓起浴衣浴巾走进浴室。

    待他洗好出来后,发现唐以夸张的大字形睡法去和周公下棋了,真是个活宝,她是受到什么样的教育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方御风第一次对别人的事情产生了好奇——

    ++——

    翌日清晨,吃完早点,唐便拨个电话邀泽西-瑞得曼共游,虽然不是特别愿意,但是泽西还是答应了。换上一身休闲服,他走出房间,敲响唐-洛捷的房间。

    门打开了,唐穿着黄色紧身运动套衫,牛仔裤,银色皮带,半长统靴,精神奕奕的她今天心情是爽朗愉快的,娇小的身材衬着可爱的鹅蛋脸更像是个瓷娃娃,泽西已隐约感觉到这只是她表面的一种假象,准确说是她个性里最表层的一面。

    唐抬头从上到下欣赏一遍泽西,赞美道:“有好身材就是这样,穿什么都有型。”

    经常受到别人尤其是女性赞美的泽西竟感到有些羞赧。

    唐对他眨眨眼睛“我们出发吧。”

    泽西首先领唐参观圣保罗大教堂。它位于泰晤士河岸纽盖特街与纽钱吉街交界处。堂皇威仪地静静挺立在高楼大厦之间。

    唐仰首四处观望那到处都有的重色彩绘,窗户嵌饰以彩色玻璃,四壁挂着耶稣、圣母和使徒巨幅油画。

    “这座教堂是由英国建筑大师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设计建成的,加上教堂圆顶和十字架,总高五百六十六英尺,是一幢古老的建筑。”泽西很尽地主之宜地详细为唐介绍。

    “你对教堂有研究吗?”唐想想说“我似乎去过一个叫什么西贩基拉的大教堂。”

    “是哥伦比亚的地下教堂!你到过的地方还真不少。”

    “不,我可不是什么基督徒,到那儿是为了替我的朋友祈祷。上帝也许是因为我太不虔诚,所以派天使带走了我朋友的灵魂。”唐的声音戚戚然带着伤感,当她斜仰起头瞅泽西时,惊异地发现他的眼神是那么哀伤忧郁,她困惑地问:“泽西,你不是同情我吧?”

    “虔诚也没有用。”缄默不语的泽西尽管表情淡漠得难以觉察,唐仍然注意到他微微皱了皱眉毛,深绿色的眼瞳失去光泽,沉思的目光凝视着圣母的画像,有节奏的声音略带颤抖:“在我七岁的那年,母亲晕倒在钢琴前,医生诊断是血癌晚期,母亲一天天憔悴消瘦,父亲终日沉默不语,外公和我走遍整个英国,你相信吗?我们没错过任何一个教堂,我真心诚意地祈祷。可她仍然闭上了眼睛。”

    “但她并没有离开你。”唐的话令泽西猛然转首盯着她。她甜甜一笑,手指指了指上面,不带一丝虚假地说:“她一直在天上注视着你、守护你,不是吗?”

    看到泽西第一次用温和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望着自己,唐心里是很高兴的。

    离开教堂,又来到伦敦桥,不等泽西讲话,唐先滔滔不绝地讲道:“这是泰晤士河上最古老的一座桥梁,本是一座木桥,后改为石桥,石桥几经火焚,最后由约翰伦尼设计,建成一座长九百一十八英尺、宽六十五英尺的圆拱花岗岩桥,可惜后来卖给了美国。被认为是英国衰落的象征,现在这儿不过是座普通的水泥桥。”

    又是那种邪恶的眼神,泽西从未见过这种眼神,更主要的是它出现在这个年纪不到十八岁的少女的黑瞳里。

    伸展手臂,唐对泽西说:“快到中午了,我在邮电大厦的旋转餐厅订了位置,走吃饭去吧。”

    旋转餐厅以每小时五圈的速度转动,在此可眺望伦敦全景。

    泽西提了一个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成为亚伦-勃朗的养女的?”

    “许多人都对这件事感兴趣,”唐托着下巴,凝视着泽西,直勾勾的目光令泽西全身起鸡皮疙瘩“别人问呢,我懒得讲,可是你嘛——其实说穿了根本是场闹剧。”说到这儿,唐首次露出别扭的表情,像是特别不想说,但她还是继续讲道:“我当时是六岁,是孤儿院——不过在中国叫儿童村,是那儿最淘气捣蛋的孩子,很令阿姨们头疼,可绝对不能怪我。除了看电视我根本从未亲眼见过外国人,亚伦也是旅游散心时跑儿童村去,后来他说是心血来潮,哼!我说他是脑筋有点儿笨。你想想第一次见到个银头发,眼睛说褐色不完全褐色,带点儿灰色又发银光,身高近一米八壮壮的大胡子男子,我一个天真可爱瘦小的小女孩当然会害怕,便把过家家做的泥团子一古脑儿全砸在他身上了。他拎起我,我认为他是怪物,电视上演的怪物,样子跟他很像嘛,所以我狠劲儿踹他,再打他,扯他胡子,抓他脸,咬他胳膊”

    唐绘声绘色地连比划带模仿,讲得别提多生动、多真实。泽西按住脑门,避免自己栽到桌子上去,他打心眼儿里同情可怜的亚伦-勃朗。

    终于描述完自己“英勇无敌”的一段,唐叹口气转向故事尾声:“什么院长、市长——反正是领导——过来看到后都差点儿晕过去,然后他就呵呵呵放声大笑要领养我,我竟然也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我看亚伦-勃朗才是鬼迷心窍。泽西暗自思忖。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是我惟一的同类,我们是名副其实的物以类聚,譬如对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时刻不忘提示泽西,她露骨的暗示非常之嚣张。

    埋头专心用餐,切着七分熟的牛排,明明十分可口,为何吃不下呢?泽西抬头看一眼甚是不满意食物味道的唐奋力仇视地切着牛肉。

    突然手机响了,唐道声“抱歉”到一旁接听,迅速和方御风聊几句后,她走到泽西座位边,出其不意飞快地啄一下他的面颊,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耀得泽西眼都花了。刚才他被占便宜了,居然让个黄毛小丫头偷袭了,不等他哀悼完,唐的声音略带遗憾地说:“抱歉,我必须走了。很高兴你能陪我,下次让我好好款待你吧,再见。”不等泽西开口,唐匆匆离去。

    无意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泽西发现自己竟然若有所失,可仅仅一刹那。他清醒的头脑告诉他这顿饭唐并没有结账,也就是说她还欠他一顿美餐,是她纠缠不清的借口吗?心底竟然有种期待的感觉,自己不会也是鬼迷心窍了吧。唇角扬起,划出漂亮的弧度,他站起身再望一眼被唐切割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牛排,摇摇头离去——

    ++——

    塔霍湖,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与内华达州交界处的湖泊。亚伦-勃朗的超级豪华城堡便依山傍水坐落在这里。高山积雪,风景秀丽,塔霍湖是冰川时期形成的美丽湖泊。

    令方御风不解的是为什么精力超旺盛的唐-洛捷一到这儿便仿佛得了大病,乏力地硬睁着惺松的睡眼。对他的疑惑,唐只用一句话回答:“因为你是第一次来到亚伦最得意的‘天使城堡’,若让我起名,叫恶魔城堡更贴切,要到城堡只有一条路——从湖上坐船过去。”

    白色的快艇很快行驶到目的地,方御风惊叹地睁大眼睛望着这高达五米的外城墙。唐摘下他的太阳镜,指着城堡问:“像不像监狱?”

    是座仿古典主义的建筑,庄严、朴实、雄伟、典雅。

    唐耸耸肩“好吧,开始每个人都以为还不错。”她快捷熟练地拨手机,道:“汤姆,把桥放下来,我们要上去。”

    正在思考是怎么进去的方御风发现一面墙壁突然打来,一座吊桥放了下来。

    唐向他眨了眨眼睛说:“瞧,我们坐的船可以当汽车开。”原来是水陆两用的。

    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方御风望向周围,咦!这是日本传统的回游式庭园,有假山、凉亭和草屋,古木苍苍,溪流蜿蜒,湖水如镜,古朴清幽,本来很美的景色,偏偏兀立起一座高大的城堡,实在是,实在是不伦不类。

    了然地拍拍他的胳膊,因为唐个子低,一副过来人样子的唐说:“是否‘叹为观止’,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恭维,但还是做了善意的‘赞美’。可是有两个建筑设计师晕倒在你站的地方。亚伦的爱好通常得不到大多数的赞同,连绝少数的都没有。”

    “所以他挑选了你。”方御风伫立原地未动,他瞄到远处逐渐靠近的几道身影。

    “唐,你终于回来了!”首当其冲的是其中最胖最高的老妇人。方御风错愕地估计她少说也有两百斤,仅比自己矮一点儿,是位黑人老妈妈。她喜极而泣,庞大的身躯几乎全压在唐愈发显得娇小的身子骨上。

    “古丽,你会压死她的。小姐,欢迎你回家来。”良好的姿态表明他的身份,是经过良好训练的优秀管家。精神矍铄、削瘦干练的老者。

    古丽闻言放开唐,并且紧张地检查一遍她的宝贝心肝,确定她没事后才喘口气,刚才她跑得太快了。“噢!这位结实英俊的小伙是你的心上人吧?”古丽惊喜的目光转瞬盯住了方御风。

    “不是。”唐看到方御风刹那间一晃而过的神色,不客气地摆出嘲笑的姿态。

    方御风不着痕迹地拉开和她的距离,生怕遭人误会。

    最后一位静静站在一边默默注视这一切的是个少年。从模样看,他的眼睛似乎在否认这个事实,那双眼睛非常的特别,像极冻之地西伯利亚灰蓝的天空,寂寥,深远,如果凛冽起来一定十分骇人,然而亮丽的金发和深刻精美的五官似乎是为了缓和这双孤寂的眼眸才产生的。少年穿着骑马装,从衣服沾满的灰尘不难猜到他刚刚骑过马,未曾梳洗便赶来了。

    “依克,过来让我抱抱你,又长高了,我亲爱的弟弟。”唐万分高兴溺爱的眼神温暖了依克冰冷的心,他走近唐,被她一把拉入怀中,抱着他猛亲几口“我最想你了,可爱的小依克。”

    众人明显地看出依克受不了唐的热情,又不能挣扎的痛苦表情。

    老者故意咳嗽两声“唐,老爷还在等你呢!”

    唐不慌不忙地松开依克,阴谋得逞般笑望老者“汤姆,这是你第二十六次叫我的名字,继续努力哟!”

    汤姆老脸微微泛红,剧烈地咳嗽几声,在古丽的窃笑中跟随他们走进古堡。

    大厅太简陋了,地上铺着几张苇席,沙发是木头做的,也没刷漆,铺着几张芭蕉叶,还好有个像样的壁炉。桌子是个超大的木头桩子,惟一的点缀是错落无序、到处都有的花花草草。好像有玫瑰、丁香、蔷薇、郁金香和猪笼草?

    站在夹竹桃、金凤花、野百合之中的大胡子便是现年五十四岁的亚伦-勃朗,正值事业达到巅峰时期,年纪最适合在商战中拼杀的他偏偏要移交自己至高的权位,不能不引起外人的猜测深思。全世界恐怕只有唐-洛捷知道他在想什么。

    “嗨,方,好久不见。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复古设计,怎么样?独此一家吧。”亚伦-勃朗健步准确地从花盆里闯出来,他在一旁的人工小喷泉里洗洗手,接过汤姆递给他的毛巾。雪白的毛巾经过他的手后像刚擦过皮鞋。

    方御风实在勉强不了自己“复古设计”对!几乎回到远古时代了“独此一家”更不用说全世界恐怕没人像他这么折腾自己的家。

    “我喜欢‘与众不同’、‘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开拓创新’,中国的成语太奇妙了!”咬字十分清晰,语音相当准确,听得出他花了不少工夫“埃及的象形文字也是那么奇妙!”

    唐拉方御风坐下。汤姆管家端来从中国购买的紫砂壶和配套的茶杯,倒出来的却是香醇的咖啡,唐面无表情地举起茶杯品尝亚伦特制的咖啡,味道不错。又是“有机结合”的产物,不知是否会和上次一样风靡整个上流社会。

    “唐,内奸已然查清楚是谁,只要你大显身手,我就能安享晚年,我准备到埃及去旅行,再到罗马——”亚伦一边牛饮咖啡一边兴奋地在原地用脚踏着拍子。

    “不行!”唐斩钉截铁地说,斜睨着亚伦-勃朗,一点儿也谈不上敬重。

    “为什么?”声音骤然抬升高八度,险些成了歇斯底里的精神病患者。

    “至少现不可以。我找到心上人了。”唐一字一顿,郑重宣布。

    “那个可怜的男人是谁?我派人请他来。”亚伦-勃朗喜欢一步到位。

    “和你一样是个花花公子,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你更有资本。”唐中肯地评价。

    “美国有这号人物?”亚伦询问汤姆,后者鞠个躬,不理他,走了,把亚伦气得跺脚“若不是因为你是个老头,早把你一脚踹出去了。”

    “风度、气质、外形,亚伦你差他太多,他是英国人,泽西-瑞得曼伯爵。”唐用回味无穷般的语气回想她心上人的相貌。

    “英国佬,你居然找个虚伪愚蠢的英国佬!”亚伦暴怒得跟喷火龙差不多。

    唐扬扬眉峰,以安抚孩子般的口吻说:“亚伦,你祖先也是英国人。”

    “我是爱尔兰人!爱尔兰人!”亚伦-勃朗反复再次强调。

    唐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未抽一根便被方御风把一包抢走。瞥他一眼,唐痛苦得要死,没见一个男人那么介意女人抽烟的。

    亚伦看到后心情变好了“干得好!方,没人管得了唐吸烟的恶习,你是第一个,我喜欢抽雪茄!要不要来一根?”

    方御风倏地站起身,冷冰冰道:“我可以离开吗?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前一句是不容人反驳的强硬语调,后一句是对依克-勃朗说。

    “依克,带他到二楼我房间对面的那间休息。”唐关照说。

    依克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径自起身走在前面,引领方御风上楼,旋转楼梯的手把上缠绕着生长茂盛的牵牛花。

    唐瞅着夹在她手指缝里的那支仅存的烟叹口气说:“是该戒烟了。”

    “改抽雪茄。”亚伦呵呵一笑,开玩笑地说,语音一转,较为正经地讲:“你有几成把握追得上这位黄金汉?”

    唐没朝他看,径自开始修起指甲来,了解她的亚伦毫不生气,就近坐下,等待她回答。

    唐打量他一眼,眉毛一挑,吹一声口哨说:“你错了,他是‘灰姑娘’,我才是‘王子’,因此选择权在我手里。”

    “可穿不穿‘水晶鞋’,决定权在他,而非你,唐,婚姻是坟墓,何必选择死亡呢?”亚伦-勃朗口吐烟雾,悠然自得地说,他是永远快乐的单身汉。

    “我做不到你那样儿,拥有数不尽的财富,靠这占有无数个女人,真正爱你的、为你生下孩子的又被你弃如敝屣。亚伦,我也不清楚,是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还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知道我爱上了他,希望同他结婚,拥有似乎是证明什么的婚姻。”惆怅又柔美,是不曾出现在唐脸上的表情,此刻同时出现,意味着她绝非一时的头脑冲动。

    “你知道我们彼此尊重各自的生活方式,即便互不认同,我可以推迟旅行计划,可你必须给我个确定的时间范围。”亚伦-勃朗对唐总有着父亲般的感情。

    “给我三年时间,必要时我会不择手段。”唐誓言旦旦地握紧拳头。

    “没问题,但当前你要先处理好公司的事,接班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在这件事情上,亚伦-勃朗是绝不会让步的,因为一切时机都刚刚配合好。

    “我明白。”唐是公私分明的人,她又饮一杯咖啡后说:“亚伦,我希望你多关心依克,孩子天生是需要疼爱的。”

    “他需要你这个姐姐,而不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亚伦-勃朗吸完了一根古巴雪茄。

    “好吧,随便你。”唐起身“告诉汤姆,晚餐我来准备,丰盛的中国菜。”

    “太棒了!亲爱的,我盼望已久。”亚伦-勃朗的笑容被他的大胡子遮去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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