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他看着她,转身,离去,一直消失在竹林外,不曾回头。
她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发了疯似地追上去,追得跌倒在地,又爬起来追,可竹林外,什么都没有,她的膝盖、手肘都是伤,她的脸爬满了说好不流的泪。
“阿久、阿久!”
阿久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唤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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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印象是蓝色的天空。
第二个印象是绿色的植物。
再来,是一张圆圆的笑脸。
圆得像是不曾见过的满月似,笑起来眯得半弯的弦月眼,藏住了乌溜的眼球,那球里漾漾的水光,很透。
他躺在地上,望着灰暗的天,什么都没有,这骗人的天空!
他心里烦,走到中央控制室,看见唯一一个没有带走躯壳的人──他那该死的小弟!
他望着小弟的躯壳,突然觉得有一点陌生,这是谁?他认识他吗?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他的小弟,可是其实已经过很久了,他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是他的小弟?一般来说,真正的小弟应该会有手足之情,对大哥很好,怎样都不会落跑,陷他大哥于不义才对,这样看来,也许他不是他真正的小弟。
看着看着,他心里就开始冒火,经年累月地看着他,愈看愈觉得他该死!
他前些时候好不容易逮到他,事实证明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大蛇就是他该死的小弟,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等他逮到他的时候,他不但变成一个可笑的人、有一个可笑的名字,还可笑地娶了一个地球女人当老婆,为了多跟她相处几十年还跪下来求他。
龙生,你娶了地球女人快乐吗?值吗?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娶地球女人的人不是他。
她死了吧?
一定死了!自那日离去,地球上又过了好几百年、还是好几千年?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
她投胎转世去了吧?
她烧得一手好菜、有一张爱笑的脸、说话轻轻柔柔的,他以为迟早会忘记的,为什么几千、几百年过去了,他还忘不掉?
他其实知道她爱他,却不问也不说,因为他不爱她。
可他为什么总要猜,她投胎转世以后,爱上别人了没有?
可他为什么总要想,她忘记他了没有?可曾抬头看过一眼天上的星星?
世人都善忘,凭什么她会特别不一样?
他每次想,心里都会生气,不知道气谁、也不知道气什么?久而久之,就怪起这个劳什子星球。
囚兽星本来不叫囚兽星的,那是别的星球的人对他们的称呼,他却觉得他妈的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星球,像无形的网牢困住他,就像困住一头野兽一样,他想逃,却不知要逃到哪里去?
已经没有他渴望见到的人了,他在哪里不都是一样!他给龙生卅年,只是不甘心、见不得龙生好,就跟他大哥没什么两样。
“阿久。”
他猛然转头,是她?
真是她!她怎么来的?
他真的好想她,想到恨不能当年他大哥问他爱不爱她的时候,他曾肯定回答过。
他连她做的菜都想念
可一回神,他惊喜的眼睛又满是淡漠,比淡漠还浓的情绪是生气。
“一点都不好笑,可不可以请你停止你那永无止境的无聊跟幼稚!”
“唉呀,九九,你的脾气愈来愈不好了!”
史上最七八的兄弟跟最摇摆的宠物又一起出现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你管我脾气好不好!我警告你们别再给我搞变身的游戏。”
“唉,我们还不是为了你!看你一个人伤春悲秋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腻啊?”
“那是我的事!”
“七,他的态度很糟糕耶!害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东西给他?”
“不想给就摔破吧。”
“摔了我又不忍心。”
“谁叫他态度不好。”
“他失恋了态度怎么会好?没哭就不错了。”
“哪有人这样作态,小小的失恋也能悲那么久!”
“九九很敏感的,他的心纤细得像少女一样。”
“真丢脸的弟弟。”
阿久转身就跑,他是疯了才会留下来听这对兄弟自说自话,他决定快跑到中控室,启动冷冻睡眠,先睡个一万年再说。
“你逃这么快干嘛?”
他才刚躺在特制容器里,穷凶恶极的两人一兽组就追到了。
“没想到你这么爱当活标本?”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难道你不好奇我们要给你什么?”
“不好奇、不希罕、不想看、不想要!”
“你还真决绝。”
“八,给他好了,这样跟他穷耗有什么意思?他一点令人惊喜的反应也没有。”
“哼,真难玩。”
八丢了一个东西在他身上,三个恶煞就跟来时一样消失无踪。
“什么玩意儿?”
落在他身上的是一颗像水般透明的球,发出微微的光,球很滑,一不小心就落到地上了。不过说也奇怪,鸽卵般大小的球一落在地上,竟化作直径一公尺左右的水镜,镜面无波无纹,显示出一幅熟悉的景色,是小那的家!
小那还活着?童大夫也是?鲜明的影像就近在眼前,他伸手一摸,却只是冰冷的镜面。
“大哥,这是什么?”他喊。
“想知道了吗?”
“这是什么?”他-打地上。
“这是你走后,你的小那的生活,看看吧,别那么爱生气。”
兄弟俩的笑声和着鸡叫,渐渐远去。
他走后小那的生活?
他盯着水镜,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小那的影像,原来他是如此想念她,比自己所能察觉得还要多好多好多!
水镜里的影像是浓缩的,一天差不多只有一到两个时辰。
这一到两个时辰的小那,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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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那,阿春他娘又来提亲了,你看是怎样,给阿爹一个说法吧。”
她摇摇头。
“我嫁过人了。”
“你说那个狼心狗肺的林柏恩?那婚事我可不承认!”
“不是他,是阿久,他走的那天我就嫁给他了,我只有一个丈夫。”
“你们”
“我心里嫁给他了。”
“那不成啊,阿久就像泡沫一样,只是个幻影啊!”“他存在过,就永远在。”
“唉!”童大夫叹了口气。“要不,就林叔平吧!阿爹也认了,他几度托了媒婆上山提亲,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了,女人家不嫁人,将来一个人怎么过?阿爹老了,多害怕丢下你一个人!”
“阿爹,你会长命百岁的,不要为我担心了。”童舒那眯着眼笑,原来他走了,她还是能吃、能睡、也能笑。
挥之不去的,只是那日复一日教人想起来心痛得几乎快受不住的思念。
“阿爹又不是神仙,怎么长命百岁?”
“阿久其实是神仙吧?他走的那天对我说,想他的时候,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他是去星星上头了,对不对?”
多美丽的女儿啊!童大夫望着她,不禁点点头。阿久走后,小那的胎记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说她是半月了。
可如今明月再美,却已无星星相伴。
“是吧,我始终看他就不像一个凡人。”
“其实阿爹你很喜欢他的,对不对?”
“谁喜欢他啊!他不惹我生气就好了,我是看你喜欢,才不得不接受他的。”
“是喔,我觉得阿久对你也很好,你给他零花的银角子,他都没有用过,还排成了一个谢字在你桌上,你知道阿久他不识字吧?”
童大夫眨眨眼,这一个没心没肺的阿久,他是真心把他当儿子看待的,除了小那跟她娘,他在这世上也就只在乎过这么一个人。
“谁希罕啊!”童大夫摆摆手,转身进屋去了。
童舒那看着满天星空,对星星招了一下手。
“第一百零五天,阿久,你好吗?我还没忘记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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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六百五十天十年了,阿久,我还没忘记你。今天,阿爹走了,阿久,我可以哭吗?天下之大,只剩我一人”
他看着水镜,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影像了吧?
“小那,不哭”他喃喃的说:“你还有我”
但有他又如何?他是在千百年以后,才见到她当时的模样,这时候的心情跟言语,要怎么让她知道?
不能了
“阿久,我好想你,你会想我吗?”
会的,小那。
他趴在水镜上,无声地说。
“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很多,小那,我真的想你。”
可惜她听不见了
可惜,他连诉说也不能了
可惜,时间过了便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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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看女儿啊?”童夫人笑着跟童大夫说。
“她太寂寞了”
天上的神明说,童氏夫妻一世行医助人,所以可以荣登仙班。
“你们想当什么神?”
童氏夫妻跪在神明面前。
“我们想当我们女儿住的那座山的土地神,守护她后半辈子。”
天上的神明沉默了片刻。
“你们要成为神明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抛去对凡间万事万物的执念,无所挂碍;况且神明当无我无私,怎能只为守护一个人?”
“请大神成全。”夫妇俩不断磕头。
大神的周围是强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所以怎么都无法瞧见大神的模样。
大神轻轻一笑。
“童舒那是吗?是那个阿久喜欢的人吗?有趣极了,我倒要看看七跟八怎么说!”
童氏夫妻自然听不见大神说的话,只是一直磕着头。
“好吧,去守着她,直到她老了、死了,我还要听听她有什么愿望。”
“大神可以实现我女儿的愿望吗?她喜欢一个叫阿久的人呃也许是神,大神可以让他们见面、让他们成为夫妻吗?”童大夫惊喜地抬头问。
“这我可做不到。别忘了,你口中的阿久是自愿离去的,他可不爱你家闺女。”
“也许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是吗?”大神笑了,连童氏夫妻都听见了,这声音真是好听得紧啊!但怎么仿佛带有一点儿坏心眼?
“大神”
“别说了,当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