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她来到马车边上,微笑着拉了拉早已坐在车上的柳意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才放下帘子,转头面向正要翻身上马的黎昕。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黎昕,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黎昕略微有些迷蒙的眼神一闪:“可是日本人的事?”
叶蕴仪一怔,不由点点头道:“这事还须从长计议才好,万不可莽撞。”
黎昕抬眼看她,正色道:“这事,他很坚决,没人劝得动!你们两个这几天又好了,我原本想着,或许他的气没那么大了,谁知他昨天趁你去给他端药,专门找了我过来,要我紧着办这事!”
叶蕴仪不由皱了眉:“为什么?”
黎昕神色莫名地笑笑:“蕴
仪,呵呵,我能叫你蕴仪么?”
叶蕴仪忙谦和地道:“当然,按理,我还该叫你一声大哥!”
黎昕眼中滑过一丝涩然,他忙摆摆手道:“你还是跟他一样,叫我名字吧!”
他叹了口气,接上了前面的话题:“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一是为国为民,他说你父亲早预言过中日之间早晚有一战,咱这西南之地是我中华最后之屏障,早日肃清日本人,自有好处!这第二,便是为了你!”
叶蕴仪眉心一跳:“为我?”这是她听到第二个人说这样的话了,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是她至亲的爷爷!
黎昕点点头:“他说,因为你父母的事,他与日本人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你跟他之间的一切,包括你们失去的孩子,都要算在日本人头上,只杀了几个喽啰,怎么能解他心头之恨?况且日本人这么多次针对你,他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叶蕴仪浑身一震,不由想起爷爷那天对她说过的话来:“蕴仪,你糊涂!你的仇人是日本人,而不是潘启文!”
那天,大伯叶翔龙也叹息着对她道:“蕴仪,你是爱之深恨之切,你恨他对你的隐瞒,但他不过是一个善意地骗了你的男人而已,他的出发点还是因为怕失去你!你又怎能将这样的生死大仇,记在他的帐上?”
爷爷与大伯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终于从那纠结不清的爱恨情仇中拔了出来,而现在,听到黎昕说潘启文其实早将这一切,算在了日本人头上,虽说是有迁怒的成分,但却实实在在的是这个理儿啊!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她又何尝不懂?她怨天、怨地、怨命运,却因势单力薄,找不到仇人所在,更无法报仇,便将一腔怨愤都洒在了他的身上,他即便肯说,她又听得进去么?
耳边再次响起爷爷那尖锐刺耳的话:“蕴仪,说到底,你不过是懦弱!找不到仇人,杀不了仇人,你为求自己心安,便非要将如此罪名,安在启文的头上,不过是因着他好欺负!你远不如他有担当!为了报仇,他会派人千里追杀凶手,他会尽力找出主使之人并杀之,他甚至会将日本人在他的地盘上赶尽杀绝!”
爷爷的话是那样的沉重如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男人,又岂是好欺负的?蕴仪,你不过是仗着他爱你!若他不爱你,你又凭什么能伤得了他?”
叶蕴仪心中突然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起来,那是----对潘启文的心疼!若不是爷爷,她只怕还不敢直面自己和过去的一切谬误。
这时,只见黎昕顿了顿,长长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记得那天,他第一次跟我说要将日本人赶尽杀绝时,他对我说道,若是你真被他们抓去,他有什么不肯?但你那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怎会让他为了你做出那样的事来?只怕,到那时,无论他答不答应,真正要了的,都会是你叶蕴仪的命!所以,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一席话,令叶蕴仪喉中发紧,竟是说不出话来!那一句“他有什么不肯?”让叶蕴仪瞬间泪盈于睫,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
他竟是如此毫不迟疑!他又是如此了解她!他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不担心违背了他自己的良心和道义,却只担心她无法接受而丢了性命!而她呢?她何尝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
叶蕴仪红了眼圈,眼中升起一丝坚定的神色,为了他,现在更不能让他将日本人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