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倾从噩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她睡觉没有开灯的习惯,而在此刻,她却觉得,眼前的黑暗之中,还有一大片挥之不去的血红色。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完全陌生的小道上面,鞋子踩在上面,发出非常清晰的摩擦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又一直往前面走着,知道她看见,在自己的面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尸体。
尸体的下面,是已经流成一条小河的鲜血。
那浓重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口鼻,忍了忍之后,她听见有声音从后面传来,转过身的时候,看见有人将枪口对准了最后一个幸存的人。
“嘭”的一声,整个世界回归安静。
而周倾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五官俊朗,嘴角笑意森然,正是纪川。
她醒了过来,在无数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境的时候,周倾却突然想,可是,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纪川现在正在过的吗?
脚踝上的伤口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都直接冒了出来,她将手伸向床头柜,在临睡之前,她在那里放了两片止痛药。
她将等开了起来,服了药之后,脚踝上的痛感稍霁,心里面的钝痛,却越发明显了起来。
周倾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将心里的这种感觉就这样掩去的时候,却觉得脸上一阵冰凉,等到她伸手去摸的时候,才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夜,此时很静。
静到她可以听见自己轻轻的抽泣声,就连泪水划过自己脸庞的那轻轻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周倾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就好像这样就能够将这个想法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跟纪川说分手呢?
因为终于受不了他生活的方式了吗?还是自己本身就如此患得患失,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一定要折磨一下他?
这样的毛病,周倾不是没有犯过。
早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跟纪川闹一次分手,她原本以为,现在会好的,因为人,总是会长大的。
然而,她错了。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只要纪川还在那条道上,只要她无法感觉到生活的保障,她这样的性格,依旧不会变。
周倾也逐渐觉得,这样的她,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所以她决定要离开他,半年的时间,如果那个时候回来,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能够释然,最好。
不能够的话……
周倾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甚至,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一次,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离开。
周倾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房间里的窗帘被她拉上,只剩下一条小缝,让周倾不至于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神使鬼差的,周倾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拿拐杖,直接挪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
仅仅一眼,周倾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有那种怪异的感觉,仅仅一眼,周倾就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走不了,仅仅一眼,周倾不知为何就泪流满面。
就在她窗口正对的地方,静静地停着一辆车。
车里的人出了来,倚靠在车身上面,手上叼着香烟,正在一口一口地抽着。
周倾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自己的窗口多久,但她在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将掀起的窗帘拉上,背靠在墙壁上面,任由泪水肆意地洗刷着自己的脸庞。
他这样,让自己怎么走?
可是,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真的就这样夭折吗?
周倾又掀起今天曲弯弯跟自己说的话,从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话她就听了那么多次,然而,在昨天晚上,在看到纪川将手枪抵在那人的额头上面的时候,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惧,从周倾的心里涌了出来。
她不知道在自己没有看见的背后,纪川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